这些话让鸣人的眼眶突然变得很疼,像有把刀子在上面胡乱地刻画似的,好像在自己还在襁褓里时也曾有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着类似的话,他此时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秀明,我……”
“不用再说了,鸣人。以后,没了我,你自己要学会多照顾自己……至于那天出现的那个人,我只想告诉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安藤秀明从公事包里拿出了样东西递给鸣人,“好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这个,是上次我去你家时,晨幕说的一直想吃的那种巧克力,你带回去给他吧。”
安藤秀明把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到了鸣人手里,没容得鸣人说什么,就朝着挥挥手离开了,只留给鸣人一个看似潇洒的背影。
鸣人双手抱着那个精致的巧克力盒子,表情木木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初秋的风携卷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正孤零零地在鸣人脚底打着转儿。
等鸣人回家的时候,晨幕还没有放学回来。这几天因为鸣人的事情,晨幕在幼儿园里也十分的不好过,鸣人想着,果然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啊,结果让那个人死了心,也让自己的生活陪了葬……这种破釜沉舟的做法,看来以后还是要不得了。
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叹了口气,鸣人往大胖它们的食盆里倒了些狗粮,两只狗就立刻欢快地摇着尾巴吃了起来——还真的是幸福啊……
鸣人泄了气似的把自己丢进了沙发,空旷的客厅将他发出的声音放大得无比清晰,结果只能越发得显露出他的孤独来。
鸣人低头看着手里一直没有放下的盒子,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安藤秀明临离开时的,那个笑容,饱含着宽容,理解,温柔,还有孤独,绝望,凄楚的一个笑容。
鸣人从来没在安藤秀明的笑容里看到过这么多的东西,因为安藤秀明不管什么时候,在他面前都笑得无比真心,无比简单,那才真真是君子谦诚,温润如玉。
鸣人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他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安藤秀明在他身上找不到未来,分开,永远地分开,是对他们两人最好的结果!
他们一直都是朋友,鸣人不是不想爱,他只是不能爱。因为知道自己不能爱,所以他从未投注过友情之外的任何感情。他们从来没有跨越过那一道鸿沟,以后也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鸣人终于打开了那盒精致的巧克力,他没有想跟儿子抢零嘴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想再看看。
然后他看到了,在盒子的内盖里,居然有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小小的一片,布满着乱七八糟的折痕,看起来是在匆忙中随意地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
上面一行字,隽秀有力的笔法,漂亮的楷体钢笔字,只是因为匆忙而不甚规整——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
[鸣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话吗?]
第一次……见面?
鸣人原本已经完全不能想起他和安藤秀明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了,因为那在他看来实在是平平无奇的一次初遇,只是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句话的瞬间,他就想起了很多那些他本就不在意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初遇真的是再乏味不过了:一次在食堂里吃午饭的时候,正埋头吃东西的鸣人旁边突然来了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男人,他端着饭指着鸣人旁边的空位笑着问鸣人,请问这里有人吗?鸣人摇摇头,于是他便坐下了。
而后,便是长达八年的时间。
其实有时候你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可能在别人的眼里成为永恒。
鸣人根本不在意的那次的初识,竟能被安藤秀明铭记这么久的时光。
鸣人一直以为安藤秀明对他的感情是在他们漫长的友谊中变了质的,毕竟男人喜欢上男人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其实还是为多数人所不齿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在一开始就……
鸣人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他难过地抱着头仰到在了沙发上,手里的纸片也跟着飘落,忽忽悠悠的几下,就落到了沙发下阴暗的角落里。
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想起了安藤秀明想要跟他说的,那所谓的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你好,漩涡先生,我姓安藤,请多多指教。有人曾经跟我说,“安藤”的意思其实就是,“爱他”……
一个感性的姓氏,只可惜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自私的人。
果然,每一个曾经答应要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到最后都会离开的。不管他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真的不如不遇倾城色……
还有人记得之前提到过的秀明的手机铃声吗,“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跟“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这天晚上鸣人总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地一直做着梦。
晨幕小包子很乖地睡在他老爸身边,每当他老爸一有动静就用小手轻轻地抱住他,努力伸着小短胳膊学着他老爸的样子在他背后轻轻地拍着,这样过一会儿他老爸就能安分许多了。
晨幕小包子很乖,他知道他老爸是有一些事情不想告诉他的,比如那天出现在家里的叔叔到底是谁,比如突然来这儿的九喇嘛怎么突然的就不见了,还有他这几天在幼儿园里总会有一些小朋友偷偷告诉他,自己的爸爸或者妈妈三番四次的告诫他们叫他们不要跟自己玩。对于这些,晨幕虽然不明白,可也不想逼迫他老爸。
他总觉得他老爸已经够苦的了。
他想着既然老爸不愿意告诉自己,肯定也是不想自己因此而不快,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随了他老爸的意呢……
突然,鸣人放在chuang头柜上的手机响在了寂静的夜里,瞬间在这一片黑暗中闪耀出刺眼的光来。
晨幕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了起来。
鸣人本就睡得不沉,在铃声刚响第一声时就惊醒了过来,赶紧拿起了一旁的手机。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见他正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没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喂?”
“您好,”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您认识安藤先生吗?”
一听到是有关秀明的事,鸣人仅存的睡意立刻消失无踪,他坐起身来回道:“啊,是的,我认识……他,怎么了吗?”
“哦是这样的,安藤先生今晚在我们这里喝醉了,我们拿出他的手机本想联系他的家人的,结果他号码簿里只有您一个人的号码,所以我们不确定……”
“你们是哪个酒吧?”鸣人急于知道安藤秀明的情况,在那人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急急地问了出来。
“啊是的,我们是蓝夜酒吧,就在朝清路,您认识的吧?”
竟然,是在那里……
“好的,我马上去接他!在此之前就先麻烦您照顾一下他了。”鸣人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回道。
“好的没问题,我们会照顾好安藤先生的。”
鸣人临出门前又给正睡着的晨幕盖好了被子,拿出钥匙正准备出门时扫了一眼手机,一看才只是凌晨5点。
秀明,居然一=夜未回吗……
此时天没有完全亮,外面还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初秋的夜露携卷着潮湿的寒气,简直直接冷到了骨头里。
结果等鸣人终于打车跑到了蓝夜酒吧,然后把人接回安藤秀明家里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
安藤秀明一直都没有清醒过,只是中间吐了几次。甚至就在刚才他都没忍住在出租车里吐了一地。那个的哥自然很生气,嚷嚷着本来他就不该贪财拉了醉鬼什么的,鸣人好说歹说,道了无数个歉,还赔偿了几百块的洗车费,这才罢休。
鸣人背着安藤秀明上了楼,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一直等开了门后才猛然间发现,自己好像除去两人最开始认识时出于礼貌来过秀明的家,之后八年的时间便都在在忙忙碌碌,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反倒是秀明,不辞辛苦地经常往他家跑,在最初的几年里,甚至连鸣人的屋子都是安藤秀明在帮忙打扫的。
几年前,也是在蓝夜酒吧,鸣人第一次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同事灌醉,迷迷糊糊地出去吐时,就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安藤秀明的号码。然后,从那之后的很多次都是这样。
好几次鸣人一觉醒来已经在自己家中了,安藤秀明也必定早已在他睡梦中便已离开,而他离开前还肯定会帮自己请好假,收拾好房间,再安排好一切——这个男人就是在用着这样沉默的方式守护着他。
这简直是……鸣人按了按疼痛的眉心。
——这次,就换我来照顾你吧!
只是,因为自己而去买醉,这到底是何苦的呢……鸣人一边帮他脱着衣服一边无奈地想着。
可惜啊,你遇见的是我,现在这副被标记了的身体,已经没有权利去爱除了那个人之外的任何人了。从一而终,是Omega的美德也是悲哀。
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想着什么的鸣人使劲敲了一下自己胀痛的脑袋!自己这是头疼得都晕了吗,居然还在想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