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过一段时间,天气会更冷,那个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到室外工作,他的收入也会跟着减少一大半,因为这条腿的缘故,傅真一天只在工地上做六个小时的工,拿不到其他工人一半的工钱。
这两年来,他的手上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来,谁能想到受尽宠爱的傅家小少爷有一天会过成这个凄惨的模样,说起来都像一场笑话。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活下去最重要,在工地干了大半天,傅真买了份盒饭,吃了两口就匆匆去了酒吧。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日薄西山,暮色沉沉,平海市的天空一半被灰蓝色的雾霭笼罩着,另一半被红色的夕阳浸染,玫瑰色的霞光在一座座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照出一片燎原般的热烈火光,傅真扯着公交车上面的吊环,没什么精神,眯着两只眼睛,昏昏欲睡着。
绿色的309路公交车哐嘁哐嘁的像是一只慵懒的柞蚕,在这座城市中晃晃悠悠地穿梭着,前面的人行横道上突然跑来一个背住书包的小学生,师傅一个急刹车将公交车猛地停下。
傅真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着前面扑了过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下。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扑到一个温热的胸膛上,是对方扶着他的后背,才没有让他彻底摔下去,傅真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热,在这一个瞬间,他有些想念他的哥哥。
傅真呼了一口气,扶着一旁的座椅,小心地站直身体,他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风衣,逆着光他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带着一圈青黑色的胡茬,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
傅真小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男人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神色有些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前二十章不甜,甜在二十章以后,甜文标签因为在榜所以没办法取消,非常抱歉了。
第2章 今天又是做两份工的一天
傅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深深呼了一口气,向着另一侧小心地一动了两步。
男人看到傅真的动作,目光微微停顿,然后抬起手在他身边座位上那个闭眼打呼的青年肩膀上拍了一下,沉声对他说:“起来。”
正做梦的黄毛青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皱着眉头一脸的不乐意,打了一个哈欠,向男人质问道:“我的老大啊,你干嘛呀?我好不容易睡着的。”
男人用眼神向着傅真的方向对黄毛青年示意了一下,简洁而干脆地催促他道:“让座。”
傅真怔了一下,才明白男人是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太方便,他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男人没有理会傅真的拒绝,对黄毛的青年道:“快点。”
“你可真是我的亲爹啊,”黄毛青年重重叹了一口气,视线移到傅真的身上,他将傅真打量一眼后,咧嘴笑了起来,痛快地站起身把座位让出来,“小哥哥请坐吧。”
傅真犹豫了一下,对黄毛青年说了一声:“谢谢啊。”
黄毛青年嘿嘿笑了一声,走到男人的身边,嬉皮笑脸地趴在男人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男人的表情依旧冰冷。
傅真在青年让出的座位上缓缓坐了下来,他抱着背包,偏头看着车窗外面,系着红绳的行道树在他的眼中一棵一棵地掠过,绿化带中的紫叶小檗很久没有浇过水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空气中带着一丝糕点的香气,坐在后面的两个大妈正议论哪个市场里的猪肉更便宜,傅真脑袋靠着窗户,渐渐合上了双眼。
恍恍惚惚的他好像听到了那个黄毛青年对男人说:“是个小瘸子啊。”
男人没有说话,也许是点了下头,又也许什么反应也没有。
黄毛青年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老大你看上人家了呢。”
男人冷酷道:“闭嘴。”
黄毛嘻嘻笑了一声,做了一个把嘴封上的手势。
傅真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公交车的广播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金盏桥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您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傅真睁开眼,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向着后门小心走过去,男人或许也要在这一站下车,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跟在傅真的身边,傅真回头打量了一眼男人的神色,觉得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等到公交车停下,后门打开,傅真小心地车上走下去。
他将怀里背包背好,然后回过头,发现男人与黄毛青年也从公交车上走了下来,而男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傅真总算是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了。
男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带着一种颓废感,五官端正而挺立,他大概有些异国的血统,有一双蓝色的眸子,望着自己的时候好像金色阳光下清澈的溪水。
傅真对着男人笑了笑,两只眼睛弯弯的,男人的神色微动,收回了目光。
傅真对男人挥了挥手,他与这个男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恐怕都不会再遇见了,但是男人对自己释放的善意,他应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忘记的。
傅真转过身向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黄毛青年看着傅真的身影消失在右侧的一条胡同中,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老大,他好像跟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啊?”
男人没有理会黄毛青年的问题,问他:“让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吗?其他人都准备好了?”
黄毛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向男人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男人斜了黄毛一样,问他:“保证检查不出来吧?”
黄毛点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男人的脚步忽然停下,他低垂着眸子,视线落在灰色地砖上的一个白色小熊挂坠上。
“这不是刚才那个小哥哥的吗?”黄毛弯下腰顺手将地上的挂坠捡了起来,在手里把玩,嫌弃道,“看起来都好多年了。”
“走了。”男人沉声道。
今天路上有些堵车,傅真比平时到达酒吧的时间要迟了一些,他刚一踏进酒吧里,就被酒店经理给叫了过去。
这个世间酒吧里的客人还并不是很多,但是气氛已经营造起来了,震耳的音乐声震得耳膜发疼,五颜六色的霓虹在棚顶闪烁不停,乐队的主唱正站在台上试着麦克风。
经理看见傅真来了,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傅真虽然没有迟到,但也是卡着点来的,经理没有好脸色的催促道:“赶紧点赶紧点,客人都等着呢。”
傅真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赶紧去换衣间将衣服换好。
经理身边的一个穿着蓝色西服的男人望着傅真离开的背影,向经理问道:“怎么找了个小瘸子来啊?”
经理笑了一声,对这人说:“你不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这人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长得好看,做起事来笨手笨脚的也没用啊。”
经理看着不远处吧台边上的调酒师,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还行,虽然腿脚不太灵敏,但是做事挺麻利的,工资要得也低,就当是做慈善了,而且今天他还有个大用处。”
男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向经理问道:“那个江恒殊确定没有问题吗?”
经理点点头:“放心,我查过了,没问题的。”
江恒殊正是傅真在公交车上遇见的那个男人,他来到酒吧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酒吧里人声嘈杂,水果与酒精的香气融合在一起,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他是一个人进来的。
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黄毛青年叫王彤,算命先生说王彤的命不好,得把他当成女孩养才能瞒过瞒过阎王小鬼留住他的命,所以他的家里就给他取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经理一看到江恒殊过来了,就赶紧带着他去了楼上的包间,嘴里道:“江先生您可终于是来了,我还以为这桩生意你不做了呢?”
江恒殊抿唇笑了一声,他的气质疏冷,与整个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动了动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对经理道:“赚钱的生意怎么也不可能不做的。”
“我就知道江先生是讲究的人,”经理也跟着笑了起来,进了包间以后向江恒殊介绍说,“这位是郑先生,货源就是他提供的,认识一下。”
郑先生正是之前与经理在谈话的那位穿蓝色西装的男士。
江恒殊嗯了一声,对郑先生伸出手,说:“郑先生。”
郑先生与江恒殊的手交握在一起,郑先生感叹说:“江先生真是年少有为啊。”
江恒殊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了,他的声音冷淡,说:“比不过郑先生。”
三个人在包间里寒暄了一阵子,经理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瓶包装精致的红酒,给江恒殊倒了一杯。
江恒殊将眼前的酒杯向外推了推,并不想喝,经理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问江恒殊:“这是不给我面子?”
江恒殊笑了一声,眉宇间带着微微的冷意,只是在昏黄色的灯光下并不明显,他淡淡道:“喝酒误事,我今天是来验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