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听到陆谦反驳,只听到他呼吸声粗重,又坐回椅子上了。
回去的路上陆谦一反常态没再景言耳边说东说西,也始终落后几步跟着他。景言撇撇嘴,第一次发现陆谦是个这么小气的人。
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景言转过身看他,陆谦好像因为走得比较急,脸都有点红。
他犹豫了下,还是僵硬地跟他道别。“我上楼了,你别跟着了。”
陆谦点点头,“恩,我回到酒店告诉你,晚安。”景言不理他,几步跨上楼梯。
等他洗了澡,又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去阳台上晾,发现那辆陆谦租来的车竟然还停在楼下。
学校虽然暑假允许外来车辆开进来,但九点过后是不能停的,过夜要罚款。景言看下手机,已经快十点了,他心烦意乱,不知道陆谦又要干嘛。
他从后门绕到停车的地方,很不耐烦地敲着车窗,仔细看陆谦竟然歪着头在车里睡着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被弄醒把车门打开。
“你快点回去了,还在这干嘛。”陆谦衣领是皱的,脸上也浮起一层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的表情。景言觉得奇怪,下一秒就被他大力拉进车里。
“回家了...”他嘴里念叨着,景言被吓了一跳,身上穿着短袖短裤的家居服,和陆谦身体紧贴。“你干什么!这是学校你...”他使劲挣扎想要下去,陆谦把他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前段时间的彬彬有礼好像只是陆谦的伪装,他一下子就暴露出自己真实想做的事。嘴唇黏在景言的脖子上,景言被吓得够呛,手脚并用想要挣脱。
可还没等他发力,陆谦就不动了。他的头埋在自己锁骨那,呼吸有些热烫。景言的手刚摸到那就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温度。
他连忙用手心贴上他额头,再把他推开仔细看。陆谦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嘴角也干裂起皮了。
“你发烧了啊。”景言很紧张,想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陆谦头被迫仰起头定定看他一会儿,好像思绪也恢复正常。
他松开手想让景言下去,“可能有点吧,昨天感冒没太注意。”他捂着嘴干咳,“不是什么大事。你快回去,我走了。”车里空调还开得很大,他又不自觉抖着。
景言拉住他的袖口,“你这样没法开车,我送你去医院。”可陆谦不理他,跟他一起下车把他往宿舍那边赶。“快点,一会儿宿舍又关门了。”
他把身体大部分重量压在车门上,想做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挥手让景言走。
景言看他这样一股无名火起,动作比他迅速地把车钥匙拔下来,锁上车,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推着陆谦就往学校门口走。
第55章
他拉着陆谦去附近医院挂了急诊,可能是真的烧得迷糊了,陆谦一句话不说任凭他指挥。
护士把吊瓶给他挂好,景言刚转身想去下洗手间,陆谦“蹭”地一下站起来。“干什么,你快坐好。”景言把他强行按下去。
急诊室里有小孩一阵阵的哭闹声,也有人捂着伤口趴在椅子上发出呻吟声。陆谦明明是里面最不严重的一个,可身上莫名流露出很可怜的气息。
“你要走了吗?等我打完针就送你回去。”陆谦拉着景言不让他动,景言没好气地把他血液倒流了一点的手放平,“都几点了,我还能去哪?去下洗手间就回来,你别乱动。”
等景言走回来,陆谦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好像快睡着但又不大舒服的样子。他眼皮上有纵横错乱的血管,脸颊好像也凹下去一些。景言定定看他一会,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故意把后背挺得很直,如果陆谦很不舒服,他也不是不能把肩膀借给他靠一会的。
可直到打完吊针,景言去拿了药回来,又打车回了酒店,他都是那副强撑着没事的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陆谦把灯打开,屋子被客房服务整理得很干净,一排套着酒店干洗袋的衣服挂在衣橱里,电脑在办公桌上还闪着光。
陆谦换好衣服吃完药,被景言塞回被子里,放平身子躺下头痛总算好了一些。景言变得很会照顾人,给他把被子角掖好,又倒了水在床头,站起身想去沙发那。
还没等他迈出一步,陆谦拉住景言的手不动,景言看看他,两个人像互相较劲似的不做声。
景言低头看见他手上因为没用力按住针眼冒出来的瘀血,叹口气,还是在床边坐下了。
落地窗外的风景没有被窗帘挡住,景言一只手被他抓着不放,呆呆看着外面。陆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觉得北京好吗?”
这座城市无论什么时候都释放着它特有的魅力,吸收存放每一个独自前来生活的人的落寞和希望。“也没什么好或不好的。”
它好,不过是有人在这寻找到新生活所以变得美好,它不好,也无非是有人获取不到自己想要的。对于景言来说在哪儿都一样。
陆谦身上发热,手指在他指间的缝隙一点点摩挲着。“你不困吗?”景言扭头看他,陆谦摇摇头,撑着身体把床头灯关了,“聊会儿天吧。”
似乎这一刻气氛太好,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哀怨缠绵,一种很平和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流转,景言觉得说说话也没什么。
陆谦摸到他手上凹凸不平的地方,拿起来借着月光看,“这还有结痂,怎么弄的?”景言想把手缩回去,他不轻不重地施力不让。
“之前弄伤了,有段时间看到就忍不住撕下来,断断续续就成这样了,夏天好得慢吧。”他说得轻松,因为心里也不在意了,陆谦似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一时之间不作声,把他的手捏的很紧。
有时候他伸手出去也会觉得羞赧,因为伤口总是复原又破裂,好了又添新,疤痕渐渐就消不下去了,甚至在指关节处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颜色,不再像以前那样白净,别人乍一看是会吓一跳的。
习惯了就也没什么,人一辈子经历那么多好坏,总不能各个都藏起来。
陆谦握着他的手,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再开口声音很哑,“我以为你很怕疼..”他说出口又后悔了,无非是暴露了更多自己对他的不了解。
景言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也想起一些事,笑了笑,“其实我还瞒了你别的。”
“我们分手之前,我在楼下碰到别人和你告白了。这也没什么,”景言抢在陆谦前面说出来,“本来你就应该被很多人喜欢,是我以前一直抗拒意识到这一点。”
“那个人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没回他。”
他甚至没有质问或者委屈,过去这么久了,这些情绪都变得有些遥远。既然陆谦想要聊聊,他也想让陆谦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横亘了些什么不可逾越的东西。
原来他看到了,陆谦不敢想那晚过后自己第二天说出的那些话,但他想起景言临走前莫名问他的问题,一瞬间景言那一天所感受到的一切扑面而来把他压倒。
可陆谦咬着牙吞下去,他承认自己是活该,但眼下有比自我嫌弃更重要的事。他从手心摸到景言的手腕,手指松松绕着那。
“我也有事情瞒着你。”景言侧过身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你在学校的事一发生姚一航就告诉我了,声明是我找学校发的。那个老师说照片上的人是你男朋友,我当时只想着是我害你在学校被欺负了。”
陆谦把他手腕扣紧,让他离自己再近一点,声音却是很温柔的。
“对不起,现在和你道歉是不是来不及了?我只是害怕你会因为我再承受其他伤害,我也不应该不跟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可是我们之间从没有过第三个人。”
出乎他意料的,景言回握着他的手,两个人掌心相贴,手指朝着不同的方向。
“所以你把我推开了,也没有问过我想怎么样,想朝哪个方向走,就擅自决定了我们的关系和我的去向。”
仍然不是疑问句,仍然是平平淡淡的叙述。
景言趴下来,脸颊贴着他的手。“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人和其他问题啊,我好早之前就知道了。”
陆谦只高兴了一秒钟,景言接下来说的话又把他丢到火里。
“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两个人本身吧,是我们从最开始就不在一条路上。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关系,我还想着追上去,是不是有点太傻了。”景言闭着眼,忍着很想再亲亲他的念头。
“我曾经太爱你了,现在想想是连我自己都受不了的程度。但是那样真的不行,你不能要求我再来一次。”
他坐直身体,嘴唇快速触碰过陆谦的掌心。“你快睡觉吧,吃了药,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陆谦松开他,合景言的心意仰面躺好,让景言给自己盖上被子,两个人又隔着远远的距离。
“你不爱我了吗?”他看着景言走到窗边,忍不住出声问一个老套又让他不敢想的问题。
景言把窗帘拉好,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他的声音很清晰,像是火堆里泼入的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是浑身刺痛的陆谦唯一能听清的话。
“爱或者不爱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他愿意承认,他对陆谦的爱依然很充沛,但不会再是他生命中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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