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是黑的，他按了几下都没亮。
这时他听见穆千珩在打电话，他话音很柔和。
“醒来了？嗯……刚忙了一下，我马上去陪你，爸可能还在酒会上，你可以先去找……”
显而易见，那头的人是夏绯云，这男人方才和他缠绵，现在就能对着一个女人摆出这副温情嘴脸。
他使劲地甩了几下手机，又使劲按，还是不亮。
他想砸了手机。
但也不敢，他不知道是被摔坏了还是没电了，这些都能解决，彻底砸坏就没法找回录音了。
穆千珩挂断电话，回头瞥宋槿书一眼。
见他非常不讲究地坐在地板上，按着手机，他的面容惨白，完全没有表情。
他缓步往外走，甩下最后一句话。
“我不管你是不是住大街上，但三天之后你要是还在陆厉行那里，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
第83章
陆厉行直到晚上才回到桥市，进门的时候房间是黑的，他打开灯便是一惊。
宋槿书缩在沙发上，双眼睁得大大的。
他抚着心口，“怎么不开灯，这儿等着吓唬我呢？”
他笑了下没说话。
陆厉行觉得他笑得有点奇怪，过去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打量着他，“脸色怎么这么糟糕，又是身体不舒服？”
他摇摇头。
他伸手探向他额头，摸了摸，“也没发烧……”
宋槿书抬手将他的手推开了，“你怎么回来这么迟啊，那边不顺利吗。”
他声音带着一点鼻音，陆厉行皱了眉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我感冒好像有点反复。”他深深吸口气，手往上扯扯自己衣领。
陆厉行这才留意到他今天在室内也穿着高领毛衣，头几天小区已经供暖，室内其实没必要穿这么厚，他蹙眉将手里公文包放一边，“我带你去医院。”
“别，”他摇头，“我已经在吃药了，穿暖和一点很快就会好。”
说话间他又扯衣领。
穆千珩在他胸口脖子留下很多很深的痕迹，他是回来才看到的，那男人摆明了是故意的。
陆厉行扯了扯领带，还是不太放心，“注意点，要是不舒服及时和我说。”
“嗯，陆奶奶。”
他笑得欠扁，陆厉行实在忍不住，抬手捏他的脸，“叫什么？”
“陆大帅哥。”他瞬间改口。
陆厉行被气得笑了，回到方才的话题，“其实我这次回桥市有几件事，我本来以为昨天一天可以处理完，对了，我找了个律师朋友问了你的事……”
他一愣。
“翻案是不可能了，他说这个案子很特殊，未成年人，替罪，而且犯罪行为和被害人的死亡无法证明直接因果关系，”他蹙眉摸出一支烟，“严格来说你当时的罪名也就是个蓄意伤害之类的，但是拿钱顶罪其实就是包庇罪犯，所以大概是没机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他沉默几秒，“你为什么突然要去问这个？”
陆厉行刚点着烟，深深看他一眼，“我心胸狭窄，想要报复劈腿的前女友。”
宋槿书：“……”
真是心胸狭窄得坦荡荡。
“有个朋友和我说叶宁勾搭上什么投资人什么制片人的，这段时间她很活跃，也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来往，”陆厉行嘲讽地笑笑，“这么努力，说不定真能火，我可能就是不想见她火，一个高中时候还在霸凌别人的人，到最后要是出现在大屏幕上被人追捧，这世界也太荒谬了。”
宋槿书轻笑一声，“这世界本来就很荒谬。”
陆厉行手停住，“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有些失神，“我以前丢了样东西，我很喜欢，今天我本来以为我会找回来，但是我发现，不一样了，我可能找不回来了。”
陆厉行：“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他忽然问：“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会不会伤害他。”
“我喜欢他呀为什么要伤害他。”
“如果你们的利益有冲突……伤害他你才能保全自己呢。”
“那要看我有多喜欢他，如果一般喜欢，我选择保护自己，如果喜欢到失去理智，那也不用思考了，当然保护他。”
宋槿书沉默下来。
陆厉行说：“怎么，你又喜欢谁了？你现在不是没钱找少爷么。”
他安静片刻才开口，答非所问的：“陆厉行，我要搬出去了。”
宋槿书话说完，陆厉行愣了有几秒才反应过来，“原因？”
宋槿书偏着脸，“我觉得住这里……不舒服。”
“怎么就不舒服了，你不是说没什么不自在的么。”
他手抓抓头发，有些焦躁，“反正……我决定了，要搬出去。”
陆厉行将烟放嘴里，没吸，又取下来了，“肖麒和你说什么了吗？”
他想起头几天有一次他和肖麒在厨房对话，他当时说对宋槿书动过心，宋槿书一直很警惕，只喜欢跟做少爷的逢场作戏，但凡正常职业的男人对他表现出一点儿意思，他就用各种方式疏远对方，这他见识过。
“肖麒能和我说什么啊，”宋槿书没明白他这话怎么来的，“我就是自己想要搬出去。”
“你对我有意见？”
他摇摇头。
“……”
陆厉行郁闷了，“那你住的好好的你就要搬？你现在搬出去住哪里，就非要给肖麒添乱不成？”
他脑袋低下去。
一说到肖麒，他心里很愧疚，肖麒之前同时被酒厂和保险公司开除，都是因为他，他连累了肖麒和聂荀，他想到这里觉得更难受。
他才有几个朋友？他们对他好，他带给他们的却是灾难。
他这样的人也许就不配有朋友，像高中时候那样独来独往也许才更适合他。
他小声说：“你别管我了……”
陆厉行冷笑了声，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得罪的是穆千珩，方槐找你也是因为他，他还打算接近你，你现在就是个大Ⅰ麻烦，你住在肖麒那里就好了？肖麒还带着于洋呢，你住在我这里目标还小些。”
他闻言抬头，对上他视线，他有些惊讶，“你……你都知道？”
“方槐那天和我提过，”他皱眉。“所以我说你这两天自己也注意点……”
陆厉行话头顿住了，隔了几秒，眼底有恍然，“他找你了？”
他摇头。
“他找你了。”
他话音笃定，神色沉了下来，“宋槿书，我都告诉过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听？”
他脖子缩了缩，“真没事……”
“当我好哄？”他拧着眉，很不高兴，“你到底怎么得罪的他，一千多万赔了还不够。”
宋槿书一时之间说不清，Jade是穆千珩这件事里还有疑点，他也没法和陆厉行说那么多，他声音很小，“你别问了，反正，我得搬出去。”
“不准。”
他一愣。
陆厉行也不看他了，狠狠抽口烟，“他订婚了，你出去是要做给他做情人么？”
“没有，”他叹口气，“其实……”
他失去耐心，“别吞吞吐吐。”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以前没有定居打算，因为他才想要定居在桥市，我在桥市已经快半年了，”他忽然笑了，“我从临城离开之后，这里是我停留最久的城市，所以……”
他顿了顿，“我觉得，我该走了。”
……
第84章
从酒店房间离开下楼，穆千珩在楼道里遇到苏荷。
苏荷主动地打招呼，他只微微一点头算作回应，想起什么忽然问：“你有没有带创可贴。”
苏荷一愣，本能一般瞥向男人的手。
旋即睁大眼。
他的手指还在流血。
“穆总，这是怎么弄……”
男人明显不耐烦，语气也带着躁，“创可贴，有么。”
苏荷觉察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拉开手包拉链翻找。
因为今天穿礼服下面配了细带的高跟鞋，容易磨脚，她便带着这东西有备无患，将创可贴递给穆千珩，见他低头拆，她殷勤地道：“我帮您吧。”
穆千珩推开她的手。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男人也停了几秒，将创可贴又扔给她了。
她心里不舒服但是不敢发作，赶紧打开创可贴，看到他手指上的伤口，心下一惊。
很明显是咬痕。
她完全没往别处想，这咬痕不是什么情趣，实打实的咬出很深的口，血流了不少，“穆总，这到底怎么回事……”
穆千珩没说话，垂眸看着伤口一点一点被创可贴遮掩。
他抬手无意识地摸了下创可贴，另一只手掌心里还有之前火星的一点烫伤，两只手都疼，这疼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但是心底里，还有个地方，被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
苏荷说的话，他听的不是很清楚，他在想宋槿书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
他没说完那句话，他也知道，他想说他今天从这楼上跳下去。
宋槿书会死吗？
他其实没想过，他在心里诅咒过无数遍，他觉得他应该去死，但他其实没有想象过他真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