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他有没有按时吃饭,那些他买去的药他又有没有每天喝。
这几天穆千珩住在酒店,车子本来去的也是这个方向,半途中接到穆晚承一通电话调了头。
请人设计的订婚戒指已经送到穆家,穆晚承的意思是要穆千珩过去取。
由于穆商发话,买下房子之后穆晚承最近一直耗在里面,虽然房子是精装修的,但是还需要一些家电和布置,穆商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觉得婚房要有婚房的样子,穆晚承只得听令安排人来收拾房子,直到打电话这会儿还在新房里忙。
穆千珩在电话里听过,心情倒是好了些,回穆家他最烦的就是见穆晚承,少了穆晚承其实穆家也就没有那么讨厌。
毕竟应婕一直在国外,偌大的穆家现在常住的除了穆晚承就只有穆商,他并不排斥穆商,一来穆商老了,二来穆商对他确实好得挑不出毛病,再者穆商重情重义,这一点很令人敬重。
穆千珩回到穆家,穆商坐在一楼大厅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就招手。
他过去坐下,穆商指着茶几上的盒子,“早上才送来,你看看。”
他打开盒子,戒指也是穆商让穆晚承找人设计做的,穆商很认同夏绯云,这上面自然下本,对戒里,男戒是简单的指环,女戒上的钻石很大,闪着光。
穆千珩哪里看得懂什么戒指,迄今为止他唯一一次觉得戒指好看是一个便宜戒指,戴在宋槿书的手上,他恍惚了一瞬,心口忽然尖锐地抽了一下。
不痛,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觉。
他离开几天了,他找上门来,终于见面,但其实也没好好说上一句话,他当然不会耐心听他说话,但他这一瞬忽然想到,以后可能就是这样了。
他和他,就这样了。
那些耳鬓厮磨交颈缠绵的一幕幕远的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他的心境莫名的很苍凉。
穆商看他神色黯然,皱了眉头,“怎么,不喜欢?”
他合上盒子,敛了神思笑,“没有,我一个大男人也看不懂这些,绯云喜欢就行。”
穆商点头,笑的慈祥,想了想又问他,“快订婚了,紧张吗?”
穆千珩完全愣住,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还没说话,穆商道:“我当年砍人我都不紧张,被条子追也不怕,订婚之前结婚之前,还有你奶奶怀着你爸的时候,我的心都半空提着……”
穆商回忆过去有些出神,“好久了,那时候条件还没这么好,我和你奶奶订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戒指都没有,我买了个便宜的镯子给她,她也很高兴……”
穆千珩安安静静听了一会儿,穆商很爱说自己的过去,尤其爱提穆千珩奶奶,这种时候老人的眼眸里都有不一样的光彩,穆千珩是不忍心打断的。
末了穆商问他,“你喜欢绯云吗?”
穆千珩愣住,最后说:“绯云很好。”
“那你喜欢她吗?”
他顿时觉得很难回答,他其实不是很想对穆商说太多谎话。
穆商语重心长,“我是很满意她,婚约也是早就定下的,但是你的想法也很重要。”
穆千珩眼眸沉了沉,直觉是不能说真话。
穆商这个人太重承诺,他已经答应娶夏绯云,可以预见他说不喜欢的后果,穆商八成还是会要他继续订婚,他一句实话不但不起什么实际作用反而会让老人不高兴,再说他对于婚姻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幻想,没理由为了这个给彼此添堵,他说:“我也很满意她,她会是个好妻子。”
话出口,他觉得他体验了一把黎景川口中良心痛的感觉,虽然他没这玩意儿都觉得痛。
问题的核心被绕过去,但穆商也算得到想要的答案,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以后和绯云一起,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能像你爸,好好的家被毁了,造孽啊……”
穆千珩没做评价,听见穆商又道:“你堂弟们手里也有些尚娱的股份,以后可能还要和你争,我这么想的,你和绯云结婚后,管理上没出什么大问题,我手里的股份我遗嘱里会留给你,尚娱还是你的,你好好做。”
穆千珩一下子怔住。
穆商看着他,那眼神寄予重望,竟让他觉得十分沉重,他迟疑几秒,“爷爷,我没想独占尚娱,您也知道,我爸想要股份……”
穆商脸沉下来,“提你爸做什么,扫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没必要给你爸想那么多,他有为你想过么?”
穆千珩笑了笑,“没必要过早操心这些事,您身体好,活一百岁都没问题。”
穆商也笑了。
由于穆晚承不在,穆千珩整个人比较放松,陪着穆商一起吃了晚饭之后才离开,回去的路上想起穆商的话还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酒店,夏绯云打来电话,他就顺便说了戒指已经拿到,那边一听激动起来,“什么样子的,你怎么不拿过来给我看啊。”
“太晚了,再说订婚那天你自然也能看到。”
他单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去摸烟,夏绯云在那头有些哀怨,“你真是直男思维,一点不懂女人,我很想看……你拍给我好不好?”
他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应了,“好,一会儿发给你。”
夏绯云又说:“今天礼服改好了,我一想到还有一周就订婚,我好激动。”
他笑了声没说话。
夏绯云问:“你激动吗?”
他被这问题搞得有点烦,穆商问他紧不紧张,夏绯云现在又问他激不激动。
这有什么好紧张,好激动的。
他说:“我手机快没电了,还要给你拍照,先不说了。”
夏绯云有些失落,“好吧……记得发照片给我啊。”
她其实也没指望他说个激动,他那种性子,激动也不会表现出来。
挂断电话之后他给戒指随便照了一张,然后发给夏绯云,拿着手机想起个事儿,拨给黎景川。
“我要的戒指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景川那边吵哄哄的还有女人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后才安静了一点,“做出来了,但还在工厂,我大后天去谷市找贺清扬取,你那戒指到底给谁的?”
穆千珩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酒店的床和家里是不一样的,洗过澡之后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总在回忆里寻宋槿书的床,也寻他温软的身体,寻他身上的气息。
他说他当时试图拦过江苒……
想到江苒,他呼吸发沉。
那他为什么没有拦住呢。
江苒还那么小,她的生命里就连一天的快乐时光都没有,从小就因为兔唇被人欺负,自卑让她抬不起头,她总是笨拙的想要融入集体却又总是被别人排斥,痛苦的整整十七年。
最后从教学楼顶纵身跃下结束这一切,那时候的她有多孤独,多绝望,他无法想象。
他是个失职的哥哥,他没有照顾好江苒,这也是他的罪。
身为罪人的他,怎么能原谅宋槿书,就算他是个替罪者一切也不会不同,他无法为死去的江苒再做什么,只有看到宋槿书痛苦,他才能感觉到他还在为江苒做一些事。
所以他不能再去见他,哪怕想,也不能。
…………
第67章
宋槿书本来应该回肖麒住处去,但是他没去,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找工作他没什么思路,他没脸去见肖麒,他承认他这个人其实做人很失败,过去他只是挥霍生命,手里有钱就花钱,但是没钱了要怎么办,他其实没想过。
他也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穆千珩。
有两三天没回来,门口贴着一张通知,他扯下来一看,心情就更糟糕了。
小区物业在催业主缴纳集中供暖的费用,上面写了收费标准,他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粗略算了下,他现在所有钱连交个暖气费都不够。
他当然是不能交的,交了就真让饿死了,他好像又要回到多年前的困境里面去了,那时候他和妈妈也总在为吃饭的事情发愁。
他缩在沙发上,房子里冷清得可怕,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墙上挂钟秒针一下一下走动的声音,他埋头抱紧自己,眼眶酸涩但却没有眼泪。
他想要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穆千珩,但却做不到,脑海里总是他那张冷漠的脸。
他说他想要兰博基尼雷文顿,其实他已经有了,搬出那辆一千多万的车只不过是那时候想要他难堪,在他最有钱的时候,他的全部财产也就是他一辆车钱——
这是他和他之间的差距。
他自始至终居高临下,而他宛如不自知的跳梁小丑,竟幻想将他留在身边,和他在一起。
他就是个笑话。
他不相信他,就连他一句话也不想听,他那么厌恶他。
他沉浸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不多时。接到肖麒电话。
肖麒在那头问:“工作找到了吗?”
他不说话,主要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找工作去找了穆千珩,肖麒也没等,直接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聂荀可以帮忙。”
他一愣,“聂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