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闲没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楚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楚闲乌黑的发旋，垂下的刘海遮住了那双墨色的眼眸，更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了。
“央美……是于老的母校，于老挺想我读央美的。”
揣摩着他弟的神色，楚明斟酌着开口。
“哥。”
楚闲说话了，声线和往常一样清雅，但楚明察觉出一些不同往常的情绪。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得楚明始料不及，说实话，他没想过这件事情。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人生，往前有小闲，往后也会一直和小闲在一起。
沉默第一次在两兄弟间蔓延开来。
思考良久后，楚明开口了。
“在未来……我们可能会各奔前程，的确会面临不得不分开的情况。”
“但是，我只有小闲你一个弟弟。”
“无论贫富、无关权势，我都将与你荣辱与共。”
闻言，楚闲倒是愣住了，正如楚明没想到楚闲会问这样的问题，楚闲也没想到楚明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但他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因楚明这一番话消散了不少，墨眸里那些沉重的、偏执的、不敢让人看见的情绪也被重新压回了眼眸深处，了无痕迹。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哥哥。”
楚闲语气轻轻的。
“没事少想这么多！咱们现在不是还在一起嘛。”
楚明一把呼上了楚闲的脑袋，用力地揉了两把那柔顺的头发。
“对啦，我听说有别的学校的女孩子跟你表白了？”
“嗯。”
“怎么没答应人家咧？我看那小姑娘挺好看的，还跟你一样是拉小提琴的。”
“我有喜欢的人，哥。”
“还是之前那个？”
“嗯。”
“这都两三年了，不是吧？小闲，你还没追到手呀？”
天下第一迟钝老哥——楚明。
“不正常，不应该呀，我弟弟这么优秀，竟还有人瞧不上？！”
楚明越想越气，开始为楚闲愤愤不平起来。
“他也很优秀。”
看着他哥，楚闲眼神很温柔。
“是我的原因，我一直没告诉他。”
“好吧，哥哥相信你的眼光，但是……搞半天，你这是暗恋了人家两三年啊，女孩子叫啥？是我们学校的吗？哥替你看看，把把风。”
“不用啦。”
楚闲笑了，提到喜欢的人，楚闲的眼角眸光都泛着股柔意，让楚明这个当哥的，看的好生忌妒，小闲从来没有对我这样！嘤。
“那哥哥呢？我听说……王江婷终于向你告白了？”
楚闲不经意地引开了话题，转开的眼神里带着点危险的杀气。
“哎？你咋知道的？”
楚明挠挠头，脸上有点发烫。
“啊……应该算是吧，我，嗯……其实不想伤害她的，我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真没想过成为恋人什么的。”
“哦？那哥你怎么跟她说的？”
楚闲危险地眯起了眼。
“我……我说央美的艺考将近，暂时没心思想这些。”
“暂时的意思是……等艺考后，哥哥你会答应她吗？”
楚闲的语气越发低沉，整个人趋近爆发的边缘……可惜楚明没get到楚闲的怒点，他只是感觉莫名地有些冷。
所以楚明毫无所察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
“我觉得她也不会再找我了吧，如果江婷真的来找我了，我想我会认认真真地拒绝的。”
“虽然江婷很好，但我不喜欢她的话，就不能作践人家的这份心意。”
听了楚明的回答，楚闲周身危险的气势一松，他早该知道他哥的脾性，内里始终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这样的他，怎会胡乱行事呢？
……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邱少林那个臭小子告诉你的？！”
半晌后，楚明的粗神经终于在脑内绕了个360度的弯，意识到了这点。
楚闲点点头，毫无出卖队友的内疚之心。
“啊，这个叛徒，说好了不说出去的。”
“就算王江婷跟你表白这件事情不说出去，她喜欢你这件事情也早就全校皆知了。”
楚闲淡淡地开口道。
“嗯？为什么？表白的事情没说出去的话，谁会知道她喜欢我？”
看着一根筋的楚明，楚闲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哥，全校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看不出来罢了。”
“欸？没吧，虽然传言是挺多的，但是我都否认了呀。”
“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哥，你以为这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吗？”
“小闲，你的意思是……”
“可怜王江婷一腔春水赴海流啊。”
“你，你，小闲，你真是，都学会拿你哥取笑了，是不是？”
楚明恼羞成怒，作势要打楚闲。
楚闲笑着躲开了。
“以后还是多上点心吧，哥。”
“不……不用你操心啦！”
楚明被楚闲说得脸上渐染起一片绯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两人一路打闹着、说笑着回了家。
那时的他们，都没有料到……分别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第 12 章
“爸，妈，我和小闲回来啦！”
楚明用钥匙开了门，却意外地发现爸妈不在餐桌前等他们回来吃饭，他们此刻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还有一个陌生人背对着楚明。楚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那个背影很挺拔，坐姿也很端正，看起来出身良好。
楚明认识爸妈的所有朋友，但他确实不认识此时这个坐在他家沙发上的男人。
晚楚明半分钟进门的楚闲，在抬眼看到这道背影后，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变得极为冷漠，目光都仿佛淬着冰渣子。
“小闲。”
楚从云看到了在楚明身后的楚闲，招招手让他过来。
“来，和你说点事情。”
楚闲没动。
“嗯？小闲，你怎么不过去呀？他们应该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楚明感到有点奇怪，推了推楚闲。
楚闲看了他哥一眼。
那一眼，让楚明印象很深刻。
但是那个时候，他理解不了这个眼神的含义，只是觉得小闲的眼神很复杂。
楚闲叹了口气，但什么都没说，慢慢走向了沙发，坐在了那个男人的对面，和爸妈坐在一起。
“阿明，你回房。”
楚从云又开口了，不过这次对象是楚明。
“……哦”
楚明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也没说啥，走回了房间。
但他觉得……让我回去可没说不让我偷听呀。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把门开了条小缝，坐在门后，光明正大地偷听。
“你好，小闲，我是李适之。”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开口了。
“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笑得温文尔雅，看上去很可亲，但此刻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
门后的楚明被震惊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反观楚闲和楚爸楚妈就淡定多了。
楚从云和宋画叶在他们回来之前，可能已经和这个叫李适之的男人聊过了，故而并不怎么吃惊。但楚闲的冷静简直让人惊讶。他坐在沙发上，目光深沉而又冷漠。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楚闲开口道。
李适之欣赏的目光落在楚闲身上，他喜欢楚闲这种处事不惊的气度。
但楚闲讨厌他那如同欣赏物件一样的目光。
“我想带你回去。”
李适之说话很直接。
“回哪里？”
“李家。”
“我姓楚。”
“但你的血脉姓李。”
楚闲和李适之两人转瞬便交手了几个回合。
针锋相对得令人心惊。
可能真的是因为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吧，他们同样的理智、冷静、毫不退让，只不过一人在劝服，一人在反抗。
“李适之先生，我想我和你的联系，仅在于你给了我母亲一个精子，然后我出生了。从未生我育我的人，你对我来说，就像捐精库里的捐献者，我对你毫无概念。”
楚闲的嘴角缓缓勾起，形成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微笑。
“所以，我拒绝你的要求。”
李适之也笑了。
“自然，你说得很对。”
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但就是因为这十几年，我身为父亲，却完全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所以才想接下来的日子里带你回去。”
“这是我让律师撰写的抚养申请，如果你不想和我回去的话，我会向法院提出这份申请。”
“你的意思是法院会同意你的申请，而不理会我的意愿？”
楚闲冷冷地挑眉。
“把我交给从未抚养过我的父亲？你对我来说是陌生人，我的户籍在楚家，并且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九年，按照法律，决定权应该在我手里。”
“我喜欢你理智的分析，但孩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是这么清清楚楚、黑白分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