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摆脱了交警,又去派出所报案,那条路附近的派出所接待人员好脾气地说:“您别急~先留个电话~填个单子~喝杯水……”
刘柯乔被那闲散下午茶的气氛气得转头就跑。
电话打了好几个了,郁久手机关机,他觉得不管怎么样,先要联系上郁久的先生,之后再去派出所留电话填单子喝水什么的……
郁久的先生电话倒是很快通了,刘柯乔急吼吼地把事情一说,对方声音紧绷地说知道了,刘柯乔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佳佳给他倒了杯咖啡:“别急,郁久他先生很厉害……”
刘柯乔瘫在椅背上,擦破的嘴角看起来有一点狼狈:“但愿吧……郁久到底惹上的什么人啊?决赛可只剩下一周了啊……”
……
日光渐渐失去了毒辣的热度,风吹过,小仓库门口的野草精神地抖抖。
郁久抬着头,直视着滔滔不绝的都宙。
“从安听他爷爷的话,管起了公司,家里也渐渐消停了。大家还以为他彻底好了,结果没高兴多久,他们又不消停了,咯咯咯……”
起因是一次意外。
蔺从安刚进集团总部,参加一个重要的剪彩活动。
那边大楼还没建好,脚手架也还架着。蔺从安路过,上头掉下来一把起子,幸好掉的比较偏,没有直接砸到头,而是擦过了他因挽起袖口而露出的小臂。
那一下十分严重,表皮伤口就有十厘米,还刮掉了一条肉,当时血流不止,在地上滴出一条血线。
可蔺从安自己却没察觉,还是同行的合作方女秘书看见血被吓得尖叫起来,蔺从安才被送到医院缝针。
“医生问他,疼吗?从安说,疼。医生问很疼吗?从安说还好。哈哈哈……那医生可奇怪了,故意没给他打麻药就缝针,结果从安全程冷淡,医生缝完就给他开了单子让他检查。他爸妈吓死了,跑来医院,一轮检查下来,医生说,他有中度感觉障碍。”
都宙见郁久终于有了反应,有点得意道:“没想到吧?说好的天之骄子,得了精神病哦……”
郁久忍了又忍才没骂出脏话来,红着眼睛听他继续说。
“我本来留在青州啦,但从安给我打电话。看吧,他还是需要我吧……”
去掉都宙话语中的各种自我陶醉,剩下的信息量仍然很大。
感觉障碍这个词他白天才听林主任说过,本来想要回家再了解一下,没想到现在倒是省了一通功夫。
也许是精神压抑,也许是早年的过度刺激,蔺从安有了明显的感觉减退症状。
感觉尚且留存,但是不再鲜明,再发展下去,就是彻底的感觉缺失。
经过检查,这不是外伤导致的疾病,治疗难度又更大了。如果任它继续发展下去,潜在的危险姑且不谈,还可能引起进一步的知觉障碍。
这时候,人会产生错觉,幻觉,各种症状都会加深,也可能引起运动功能失调,不能平衡,走路摔跤,出行都成问题。
尽管还没到这种程度,但蔺家已经炸了。
这就是精神病啊!万一蔺从安真的废了,二孙子不就也完了?他们蔺家后代要怎么办?
尽管蔺从安配合治疗,十天半月地往欧美飞,但情况始终没有明显的好转。医生也说,不恶化就是好消息,治疗需要时间慢慢来。
但蔺父蔺母已经心慌得不行,如果恶化了呢?万一弄不好,二孙子也没了呢?
他们俩现在是生不出来,但蔺从安都这么大了,赶紧找女人生一个吧,好歹把血脉延续下去呢?
然而配合了好几年的蔺从安,在这件事上又不愿意妥协了。
都宙这个朋友,一路见证着他走来,心态是在不断地变化的。
“结果呀,他们不敢把从安的病情说出去,一方面影响公司股价,一方面也不会有人嫁过来;但全瞒着也不行,万一东窗事发,门当户对的小姐家不要提刀来砍嘛?好了,本来人人垂涎的蔺家大少爷,没人要了……杨家和蔺母有亲戚关系,探了探口风双方觉得没问题,这才定下杨悦来。”
都宙陶醉道:“可从安不喜欢杨悦。从安谁都不喜欢,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就没见他和女人搞在一起过。虽然也没有男人,但他对我很好呀……本来我不指望这辈子能把他弄到手,但老天爷开眼,他有病了……咯咯咯……那我还等什么呢?”
“他父母是不可能允许他没孩子的,那他就没得选,不是杨悦就是杨冰妍。我悄悄搭上了杨冰妍,杨家人蛮蠢的,随便哄一哄就上钩了……她有了我的孩子,那无论从安选杨冰妍还是杨悦,我们俩的孩子以后都会有血缘关系。我们以前是好朋友,以后也还会是,儿子也会是……”
“只有我爱他,咯咯咯,只有我,只有我……”
突然,他快步走近,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却是极轻的:“你害怕吗?”
郁久感觉都宙呼出的热气已经快要浸满自己的脸,恶心地闭了闭眼。
“怕不怕?说呀……”他陡然咆哮道:“说啊!”
“一个神经病!他是个神经病!!说不定马上就眼歪口斜,走路都走不了了!你要伺候他,一辈子伺候他,说不定他一不高兴,睡梦中把你掐死!!”
都宙吼得屋顶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
“这样的神经病,竟然有人跟我抢?!”
他困兽一样地在小仓库里又转了好几圈,停住脚步,脸上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容。
“郁久……你说说看?你要五千万和自由和钢琴王子的称号,还是想跟我……对着干?”
第54章
蔺从安接到刘柯乔的电话之前,已经穿外套打算离开公司了,因为负责盯着都宙的人说人突然跟丢,不知去向。
他请的人出自熟识的安保公司,按道理盯梢应该专业,但实在被甩了,他一时也没办法。
打给郁久的电话不通,还没等他再拨一个,就收到了刘柯乔的准信。
那一瞬,蔺从安心里充满着无处发泄的暴戾。
他原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先联系了警方。
这边出手,办案警察的层次立刻不一样,半小时过去,警方已经锁定了歹徒的行车路线,找到了绑匪和人质的踪影。
这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而且蔺从安这边也没接到勒索电话,警方怀疑这不是一起典型的绑架案。
蔺从安一直冷着脸没说话。
前期工作做完,该有的信息查清,蔺从立刻要跟着办案警察走。刚下到一楼大堂,却有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拦住了他。
“蔺总…… ”
前台犹豫着,想拦又不敢拦。
蔺父是这个公司的前任董事长,现在虽然卸任了,但也是小股东。
蔺父横眉怒目:“上哪儿去!”
蔺从安再好的涵养也喂了狗,拨开人就要往外走,却听身后一声怒吼:“你急什么,小宙只是请他去说说话!”
“说说话……?”蔺从安转身:“说话要拿车在街上撞郁久的朋友,然后把他绑走吗?”
蔺父蔺母齐齐一愣。
半晌,蔺母却又冷下脸:“小宙做事有分寸,又不会真伤了他!”
这话哪里是人说出来的,蔺从安几乎要以为守着传统过日子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他了。
“所以,你们明知道都宙要对郁久不利,还帮着他隐瞒?现在又要来拦我?”
蔺父在儿子强压下硬撑着挺起胸膛:“是又怎么样?跟你的小情人说说话而已,你的事全都没告诉他吧。”
公司一楼大厅,这个点来往的人不多,但剩下的全都悄悄驻足,大气不敢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
蔺父但凡聪明一点,就该找个角落谈话,而不是站在众人视线中心教训儿子。
“小宙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人家,条件比你差多了,但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明明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现在比你成熟多了。你看看你自己,三十的人,不想着成家立业,子嗣传承也不考虑,跟个小情儿打来打去,父母说的话一概不听……哎你去哪儿!”
蔺从安快步出了公司门。
他喘着气上车,把司机撇在一边,自己开了三分钟到了警局,然后跟上警车向目的地飞驰。
目的地是秋城周边,一个小村的外围,目标应该就在那片废弃小仓库附近。离市中心有近一小时的车程。
风驰电掣到了地方,距离刘柯乔打来电话,已经一个半个小时过去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郁久被都宙拿刀子拍着脸。
“怎么,听到警笛就不选了?”都宙仍然状若癫狂,柔声细语中都透着诡异:“你信不信,在警察进来之前,我有的是时间给你脸上来一刀……或者说,你更心疼你的手?”
刀锋划过脸颊,郁久甚至能感觉毛孔被凉气擦过的感觉。
“如果……”说出的话堵在喉咙口,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如果你真划了我,就是故意伤害罪,要蹲大牢的。”
都宙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眯眯道:“那我好怕怕哦……你觉得呢?我会怕坐牢吗?”
郁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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