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回来,家里的气氛好像不太一样了,先是佣人少了许多,再就是匆匆见到的父母,脸色都不太好。
小郁久惦记着自己装纸鹤的玻璃罐子,想,回头把罐子也送给父亲和母亲吧?
这样他们会不会高兴一点呢?
谁知接下来的几天,家中兵荒马乱,郁久没看见父母,琴也不想弹,就只好自己玩。
他试过去找陈老师或者金老师,但是他出不了家门,家里的电话线也被剪断了。
昨天厨师也走了,没有人做饭,他饿得翻柜子,吃了三袋子饼干才填饱了肚子。
今天就听见佣人姐姐说父亲跑了……
什么叫“跑了”?
是不要自己了吗?
郁久心中突然有点慌慌的。
他泥巴也不想玩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在女佣的惊叫中冲出了树丛——他想去找父亲和母亲。
他不跟老师吵架了,会回去乖乖弹琴,以后也会拿更多的奖,让他们开心,得到更多的表扬。
也会折漂亮的纸鹤给他们……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小郁久惊慌地从后门冲进家里,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不能在家里跑,会被骂……
他快步走到客厅,一进去就看见几个陌生男人正要离开,沙发上坐着头发蓬乱,眼睛通红的母亲。
“母亲!”他两天没看到母亲了,母亲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门能打开了吗?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小郁久长到十二岁,除了弹钢琴,几乎没有生活能力。他不懂得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不懂得父母为什么在烦恼,更不懂得生活的崩塌带来的后果。
他只是有点鼻酸,缩着手脚凑近母亲,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试探地碰了碰母亲的肩膀:“母亲饿不饿……?”
女人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柔软的孩子,她只是用通红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男人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家中空旷,静得可怕,远处隐隐传来的关门声就像一声扣下的扳机,女人一声尖叫。
小郁久吓到了,后退了两步,嗫嚅着说:“……母亲,母亲不饿的话……”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手指,三四天没修剪的指甲,多出了一点令他不习惯的长度。他抽抽鼻子,突然灵机一动:“……我有礼物送给母亲。”
小郁久喜欢他自己折的纸鹤。
五颜六色的彩纸,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子,收到这份礼物时,陈老师和金老师开心的笑容,都代表着美好。
他相信,母亲也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琴房在大别墅的对角,郁久不敢奔跑,只得一步步走过去。
推开门,书架上的玻璃罐正好反射着夕阳,华丽大气的施坦威摆在房间正中央。
小郁久的心情变得平静了一些,忽然又没有那么累了。
他还是很喜欢钢琴,等父亲母亲好些了,他就去跟金老师道歉,再回去好好弹琴。
他左手抱着玻璃罐子,右手摸了摸对他小小的身躯而言有些庞大的施坦威,没有掀开琴盖。
现在还是送礼物要紧。
小郁久吭哧吭哧地回到客厅,突然感觉客厅里有点奇怪的味道。
但他没在意,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前。
母亲好像哭过了,闭着眼睛,后背靠着沙发,还没生出多少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
小郁久轻轻地喊道:“母亲……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母亲一动不动,郁久以为她睡着了,咬了咬下唇,又有些不甘。
他更凑近了一些,近得能看清母亲被泪水粘在一起的眼睫毛。
“母亲…………”
一口鲜血溅在了郁久的脸上。
他尖叫起来。
只见母亲像个怪物一样抽搐着,口中流血,睁开的眼睛瞪得如同恐怖故事里的鬼怪,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自己给撕裂了。
小郁久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步都动不了,手中的玻璃罐子都快拿不住了。
母亲伸出手,颤抖痉挛着,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郁………“
郁久连尖叫都不敢再叫,惊恐地后退一步,但以为母亲在叫自己,下意识地又顿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罐子向前递了递,以为母亲想要自己的礼物,却见那只痉挛的手,碰上那罐子后,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一挥——
“郁建林……郁建林——!”
玻璃罐砸在地上,伴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喊声,哗啦一声,碎了。
纸鹤浸在了一滩鲜血里。
……
“……幸亏我外公提前收到了信,及时赶来了,处理了我母亲的事情。她喝了清洁剂自杀,送到医院抢救,但因为耽搁时间太长了……命是救回来,人成了植物人。我外公偷偷找人将我们带回了老家,又去了一个别的小县城生活,也躲债。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蔺从安和郁久坐在医院楼下的快餐店里。
郁久情绪稳定了一些以后,将自己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说到面前的热牛奶都快凉了。
“我母亲是前年才去世的,拖了整整十几年。”郁久心情不太好,语速也有点慢:“我外公很执著,觉得他女儿能醒,自己没多少钱,还要坚持把人放在疗养院,不肯接回家。也因为他照顾得好,我母亲才能活那么久,只是我觉得……”
郁久苦笑一下:“我觉得有点不值得。”
蔺从安心如刀绞。
郁久的叙述轻描淡写,细节很少,但即便如此,也能听出来其中的失望与不甘。
“我外公是个心很硬的人,传统观念也很重,很看重血缘。他认为我应该孝顺我母亲,不能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有段时间我们过得很困难,我学费交了以后都快吃不上饭,两个人在家里喝水啃馒头。我又恨他不肯放下自杀的母亲,又感动他吃不上饭也要给我交学费……”
说到这儿郁久眼里终于有了点湿润:“外公对我还是很好的。”
蔺从安起身,坐到郁久身边,把他抱在了怀里。
温热的人,活生生的,会蹦会跳。
蔺从安简直感谢上天,让郁久即便经历了这些,仍然顺利地长大了。
他俩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周围有别的客人盯着他们看。蔺从安冷冷地几眼扫过去,吓得他们顿时缩成鹌鹑。
“你外公现在?”
郁久蹭了蹭蔺从安,收敛了情绪:“去年也去世了,所以我才来秋城。不然我可能还会留在老家照顾他。”
“还有其他亲戚吗?”
郁久脸埋在蔺从安怀里,小幅度摇摇头:“我外公那边没什么人了,我父亲那边不知道。父亲在我小时候很少跟他眼里的穷亲戚来往,后来他逃到国外,亲戚们肯定更不想沾惹他的债务。”
郁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因为我很讨厌他,所以才说他死了……不过跟死了也没区别吧。”
蔺从安叹了口气。
郁久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接受不了生活的落差,选择逃避的时候,想过自己还有个孩子吗?
说真的,如果不是郁久有几个好老师,蔺从安无法想象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郁久说了好多话,有点口渴了。蔺从安伸手摸了摸他的杯壁:“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这间快餐店有微波炉,方便着病人家属。
蔺从安等在微波炉前,郁久的手机进了个电话,是刘柯乔。
他紧张地接起来:“怎么样了?”
刘柯乔连嗯了好几声,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抢救过来了,暂时没事了!”
郁久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罢两人沉默了几秒,刘柯乔好像又走远了两步,放低了声音:“今天真的谢谢你和你先生……之前太乱了,我没注意到,你……还好吗?”
郁久今天的表现有点奇怪,无论是在观众席上还是刚才在走廊,等刘柯乔静下来想想,总觉得不太自然。
当机立断送他来医院倒是没什么,但他父亲在抢救,郁久倒是快倒下了,这显然不太正常。
郁久这会儿好多了,看蔺从安端着牛奶过来,自然地笑了笑,对着电话那头道:“我没事了,下次有机会跟你讲。我和蔺先生在C楼下面的快餐店里,你那边要是要帮忙就喊我,不用的话等会儿我们送你和郑新回家。”
刘柯乔见他声音正常,也放松了不少:“没事就好!”
蔺从安坐下:“刘柯乔?”
郁久:“嗯!说救回来了……他也是蛮不容易的,没亲戚是烦,亲戚多了也烦,他妈还在住院,唉……”
众生皆苦,他之前将刘柯乔本能地代入了自己,自觉有点对不起人。
显然,刘柯乔的父亲人还是很好的,他也是真心希望他父亲能活着。
郁久想,至于自己偶尔涌现的恶意,只要藏好,就永远也没人知道了。
只有蔺从安知道。
他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蔺从安悄悄给郝临发了一条短信——
[查查金燕。]
……
对于郁久和郑新一起缺席晋级采访的场面,青音赛组委会负责人脸都绿了。
相似小说推荐
-
遵命,船长 (卷毛袋鼠) 2019-8-27完结334伊凡·瓦伦还是个没用小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海盗。海盗有太阳般金色的短发,月色般清冷...
-
揣了霸总的崽[娱乐圈] (云斜不归) 2019-8-21完结1520 7477#穿书就穿书,怀孕是怎么回事!#影帝柳秦一朝穿越,立刻和大佬颠鸾倒凤。柳秦:当事人就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