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走出几步,陈树达偏头看他脖颈,眉峰微皱:“腺体是怎么回事?”
林羽白条件反射捂住后颈,细瘦五指并拢,挡住肿胀腺体:“前几天洗澡时不小心摔倒,把腺体撞伤了。”
蹩脚的不能再蹩脚的理由。
红肿的这么厉害,一看就是发·情期没打抑制剂,硬生生扛过去的。
身上时时刻刻都在疼痛,这人还能出来买菜,推着推车绕来绕去。
习惯了,还是并不在意?
陈树达没拆穿他,弯身从他的推车里,拿出食族人酸辣粉:“你喜欢这个?”
“呃…喜欢”,林羽白差点咬到舌头,“味道还不错的。”
“看来你是个重口味爱好者,无辣不欢”,陈树达点头,“超市附近开了家重庆大龙火锅,出门你请我吃饭,当做补偿,怎么样?”
“我不能去”,林羽白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家里有人等我,我马上要回家了。”
“家里有人等你”,陈树达拿起自热火锅,扬手砸进推车,眼里殊无笑意,“你买这么多东西,两个人都拎不回去,那个人让你自己过来?”
陈树达咄咄逼人,林羽白哑口无言:“我…”
他不擅说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眼圈耳垂泛起薄红,像个被狠狠欺负的橘子精,橘皮被人剥光,橙红果肉瑟瑟发抖。
还是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橘子精。
该把这冥顽不灵的小家伙按在床上,在软屁股上留下手印,让这嘴硬的小橘子知道,对他陈树达说谎,代价有多惨重。
陈树达胸口滞涩,解开最顶端的扣子,锁骨暴·露在外,乌龙茶香气更浓,林羽白不自觉挪动腿脚,向他靠近,贪婪吮吸几口。
林羽白穿身普通的家居服,袖子拢上小臂,细瘦腕骨垂落在外,弯身直起时,白净腰线时隐时现,纤长骨骼融入皮肤。
他走在前面,身后芒刺在背,男人的视线像柄薄刃,在背脊和后颈危险逡巡,他明明衣着齐整,却被这视线捆住手脚,按在床上捏住**,掰·开大腿肆意进出。
“这是我的名片”,陈树达抽出名片夹,取出唯一一张,递到林羽白手中,“你的名片,也给我一张。”
林羽白手忙脚乱接过,犹豫仰头:“我没有名片,我叫林羽白,家住泊雅湖旁边。”
“那怎么办,只能加微信了”,陈树达抽走林羽白手机,轻松添加好友,把手机送还回去,“这是我的私人微信,朋友圈发的不多,别把我拉黑哟。”
最后那个字微微上挑,带点撒娇的语气,林羽白无暇顾及,他点开陈树达的头像,将那图片放大:“须惠器高杯…陈先生,您也喜欢插花么?”
提到喜爱的东西,林羽白欢欣雀跃,浓郁橘香晕开,陈树达被他情绪感染,打开手机相册,给他翻找图片:“附近有我开的店,想看看么?”
希腊陶器、金铜华瓶、古铜亚字华瓶、罗马玻璃瓶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有黄花六道木、白山茶、金缕梅、福寿草…
或普通或珍稀的花卉,聚在一起争奇斗艳,只待有缘人采撷。
林羽白捧着手机爱不释手,仅凭想象无法尽兴,他迫不及待要触摸它们,修剪它们,把它们最美妙的模样,呈在最合适的器皿中。
他曾期待满满,想和薄松分享的快乐,一次次被冷漠打击,直至消失殆尽,此时此刻,这微弱渺小的期待,钻出干裂土地,悄悄绽出嫩芽。
“之前淘的青瓷堆白油壶,今天也运过来了”,陈树达观察小橘子的表情,循循善诱,“还有毛泡桐和莲花杜鹃,花期本来就短,晚来就看不到了。”
林羽白心弦绷紧,他急切伸手,抓住陈树达小臂:“陈先生,您的店在哪里?”
上钩了。
陈树达志在必得,面上为难摇头:“我的店相当难找,地图上没有标注,每天只接固定的客人,今天的名额已经满了。”
“这…·这样啊”,林羽白收回手臂,尴尬后退,“不好意思,我太冲动了…”
“但你不一样”,陈树达话锋一转,抓住林羽白小臂,把他拉到面前,“我和你有缘,今天破例多接你一单。”
坐到宽敞的后背椅上,司机开出一段距离,林羽白还迷迷糊糊,想不起他是怎么出门,怎么坐到车上,怎么把食物放在后备箱里,怎么被陈先生拉进辉腾后座,并排坐在一起。
也许是太久没遇到可以交流的人,也许乌龙茶香蛊惑人心,明明初次见面,刚刚互换名字,可好像已经认识很久,莫名想靠近这人。
陈先生已经有太太了,想做朋友的话,需不需要避嫌?
林羽白思前想后,决定直入主题:“陈先生,到下班时间了,您该回家吃饭了,回家太晚的话,您太太会担心的。”
“我太太不会担心”,陈树达轻笑出声,意味深长看他,“他天天去别人家做客,给别人洗手做羹汤,睡在别人家里,什么时候能想起我呢。”
窄小空间里,乌龙茶香味更浓,林羽白面红耳赤,手指抓紧座椅:“那…那您们好好谈谈,让她多关心您。我也一样,去了您的店之后,我得尽快回家,家里还有人等我。”
“羽白,有件事我想和你探讨”,陈树达说,“全心全意等待一个人,要等待多久,才能让那人回心转意?”
林羽白脸色煞白,嘴唇失去血色,他勉强扯动唇角,视线盯着脚背,憋出几字:“我…我不知道。”
他的青春在等待中度过,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十年,能让他继续蹉跎。
在感情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也许陈树达是想挽回太太,可他没有任何经验,能和陈树达分享。
“我也不知道”,陈树达目视前方,“可人都一样,泡在蜜罐里的时候,永远不懂得珍惜。”
第11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脑海里蹦出不合时宜的词句,林羽白小心看人,犹豫开口:“陈先生,没想到您这样的成功人士,也会为感情烦恼。”
“成功人士?从哪看出来的”,陈树达笑笑,“在你眼里,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我对车不太了解,但这些座椅是真皮的,配饰都很精致,底盘扎实,开起来平稳不颠簸”,林羽白说,“而且您给我看的那些器皿,有很多都很珍贵,要很多钱才能买到。”
“哦,原来如此,看上去有钱,就是成功人士”,陈树达交叉手指,“我们刚刚认识,这是你对我的评价。可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必须兢兢业业工作,好不容易有空回家,发现水龙头没关,花大价钱买来的红木家具被泡烂了,养的哈士奇没人陪伴,把所有能咬的东西,全咬的破破烂烂…这样的我,还是成功人士吗?”
“对不起陈先生”,林羽白咬住嘴唇,“我还不了解您,不该擅自评价这些。”
“你没做错什么,不要开口就说抱歉”,陈树达说,“同样的,如果我在亲戚朋友眼里,没有出去朝九晚五工作,而是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录课写公众号做直播,挣的钱和上班时差不多,那在亲戚朋友眼里,我是不是成功人士?”
“…不是。”
“离这类亲戚朋友远一点”,陈树达说,“看不到价值的人,没法创造价值。”
林羽白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里,他忍不住回想,十年来他一直贯彻薄松的意志,以薄松的标准为目标,努力适应对方,谨小慎微呼吸,这样的他,是否还有价值?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夕阳西下,车辆越来越少,辉腾拐入一条小路,轮胎压在成片的圆石上,前方小楼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在北方并不常见,涓涓河水在拱桥下流淌,空中满是野蔷薇的芬芳,幼嫩花瓣被雨水打透,挤挤挨挨拢在一起,在路旁羞涩弯腰。
司机把门停在桥边,陈树达率先下车,带林羽白走过拱桥,落雨后路面湿滑,薄薄鞋底踩上石头,走几步前后滑动,踩到桥中央时,陈树达抓住林羽白肩膀,向前发力,把人拉到身边:“站都站不稳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我自己可以”,林羽白面红耳赤,“没事的陈先生,我扶着栏杆下去,一定不会摔倒。”
“我说的不是这个”,陈树达冷淡看他,“林先生,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要你发出请求,举手之劳的事,大部分人不会拒绝,为什么不愿开口?”
因为…他林羽白已经习惯照顾别人,以别人的利益为中心,凡事为别人着想,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不知道向谁求救。
柑橘香被冷雨浸泡,散出苦涩滋味。
林羽白机械扯动嘴角,他要怎么和陈树达开口,说他曾经有过期待,可失望的次数太多太多,一颗心冷水里滚过寒冰里冻过,早被人踩在脚下,碾压成土渣飞灰。
陈树达没有要他回答,他扶住林羽白的肩膀,一步一个脚印向下,空无一人的小院中,两道影子无限拉长,前后交叠起来。
沉默蔓延开来,林羽白不想让气氛尴尬,努力寻找话题:“陈先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怎么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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