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房间蒙被大睡,昏昏然做了一夜噩梦,母亲和二姨在梦中摇晃,连玉芬亮出獠牙,一口咬住他喉管,泣血哀鸣:“哥——”
薄松卷着被子,从床上翻滚下去,连滚带爬后退,后背顶上墙面。
他大口大口喘|息,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上,眼前光怪陆离,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
二姨已经找到他家,早晚闹的人尽皆知,逼得无路可退。
东窗事发证据确凿,想让连玉芬出来是不可能的,嫁祸给林羽白这事,只会让她罪加一等,说不定还要多蹲几年。
还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能让林羽白美言几句,在警方面前做个假证……或许连玉芬还能减刑。
这样即使二姨他们找上门来,他也有话可说,他虽然没法让连玉芬出来,那让她少蹲几年,也算功德一件。
手机在暗夜里散发微光,他直勾勾盯着屏幕,探手把它捞来,给林羽白发送消息。
不出意外,他还躺在黑名单里,根本发不出去。
薄松心急如焚,去客厅换了电话卡回来,申请新的微信,等待对方验证,他盯着毫无反应的屏幕,脑中神思恍惚,想起过去夜夜笙歌,林羽白找不到他,三天两头换号,只为他能够接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客厅里的电话卡还是林羽白买的,剩下那么多用不上了,换他薄松来用。
薄松抓来杯子,随手甩在墙上,挥到一半力气散尽,杯子从掌心脱开,咕噜滚向远方。
他抓住头发,靠在墙角,手指越抓越紧,甲缝抠出血丝。
林羽白盯着手机,手指捏住屏幕,递到陈树达面前:“呐,我被丧家犬咬了。”
他松开手机,轻轻抚摸后颈:“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坐上了他的出租车,他把我带到悬崖边上,在我后颈咬了一口,没咬进腺体,可是疼的厉害,我走不动路,以为自己要死了,遗嘱都写好了。”
乌云滚卷而来,病房里气压低沉,林羽白靠在陈树达身边,埋头在他怀里:“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这么紧张,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打几天点滴就能好了。”
“你想怎么做,”陈树达摸索伸手,捏住林羽白指头,“告诉我你的想法。”
“没想好,”林羽白嘿嘿傻笑,“好困啊,等我先睡一觉,醒了再告诉你。”
这一觉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林羽白牙齿咯咯,浑身发痒,指甲抠挠手臂,刮出血淋淋的指痕。
他和陈树达契合度太高,信息素紊乱带来的后遗症格外强烈,他手臂颤的扎不进针,胃里翻江倒海,把没消化的粥都吐了出来,仰在床上天旋地转,脖颈绷满青筋,脑壳里挤满豆腐,晃得他说不出话,像在跳楼机上摇摆,醉的东倒西歪。
这种感觉持续到中午,两针舒缓剂两针镇定剂下去,波涛汹涌的痉挛逐渐消退,林羽白被剥的只剩内裤,冷汗出的太快,湿透几套病服,陈树达把被子掀开一角,帮他擦拭身体。
“喝点白粥,你不能不吃东西,”陈树达盛出一勺,放在林羽白唇边,“小橘子乖乖,把门开开。”
林羽白张开嘴唇,舌尖碰上一点,尝尝味
道就缩了回去。
“你喝过百香果冰粥吗?”林羽白轻咂嘴唇,舌尖微卷,“夏天喝起来特别清爽,最好用冰糖不是白糖,还有小时候喝过的乳酸菌,乳酸菌和百香果搭配起来,酸酸甜甜特别好喝……”
“没有,”陈树达拧干毛巾,擦他额上的汗水,汗水淋漓不断,像要耗干全身水分,“等你好了,这些我都能喝到。”
“当然了,”林羽白眯眼傻笑,“橘子牌夏日冰饮,只给乌龙茶享用。”
陈树达没有回答,专心帮他揉捏指节,缓解阵阵涌上的晕眩。
“不疼了,比刚才好多了,”林羽白身上难受,气若游丝,“树达,我不甘心,他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受他摆布。”
“你想怎么做?”
“薄松想救他妹妹,就该以身作则,”林羽白捏紧手指,回握陈树达指节,“送薄松进去陪她,让他俩做对苦命兄妹,好好吃几年牢饭。”
第65章
“好,”陈树达帮林羽白掖好被子,温声哄他,“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养好身体,多吃点东西。”
“睡不着,”林羽白低声嘟囔,“树达上来陪我,我自己没法睡觉。”
他自己挪到旁边,眼巴巴仰头看人,陈树达推拒不得,不忍看他难受,侧身挤到床上,橘香和消毒水味道混合,囫囵扑入鼻端。
“舍身饲橘,”他不怕死感叹,“有奖赏吗?”
“胳膊放我肚子上,”林羽白说,“放到被子下面。”
陈树达听话伸进胳膊,轻抚林羽白肚子,林羽白艰难翻身,靠上陈树达颈窝,深深呼吸两口。
“两天没洗澡了,”陈树达说,“闻到什么了?”
“臭臭的乌龙茶,”林羽白哼哼,“过期了,给消费者三倍赔偿。”
“好的,”陈树达摸索手机,“马上给消费者转账,免得消费者告我。”
林羽白含住对方颈窝,轻轻咬上一口,看到红痕又舍不得,含住轻吮几下。
陈树达打个哆嗦,神经被猫爪挠过,战栗萦绕心头,他从林羽白颈下绕过胳膊,把人揽向自己:“睁眼一秒,罚五块大洋。”
林羽白慌忙闭眼,眼球在眼珠下晃动:“那闭眼一秒,能奖励五块大洋吗?”
“小机灵鬼,”陈树达笑笑,帮他按揉头皮,“给你唱催眠曲吧。”
“不要,”林羽白摇头,“您老高歌一曲,隔壁凿墙三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捉着对方开玩笑,林羽白精神不济,眼皮沉重,慢慢坠入梦乡,这一觉没有痉挛没有噩梦,再醒来时天光昏暗,他喝了几口鸡汤,想埋回被褥补眠,没睡着就被陈树达摇醒,塞来几口鸡肉,他吃的哼哼唧唧,勉强消灭鸡腿,埋头倒回床上。
陈树达等他睡着,从床上起来,回公司安排工作,天没亮再回医院,拧毛巾给林羽白擦脸。
温热毛巾覆在脸上,林羽白闭眼摸索,夹住陈树达胳膊:“树达,头不疼了。”
“真的?”
“真的,”林羽白打个哈欠,“铠甲橘重出江湖!”
当天中午,林羽白破天荒吃了一个馒头,还吃了两口炒菜,到晚上时他要求下床,扶着墙壁来回走动,坚持不要陈树达搀扶,坐到医院的长椅上,指指院子中央的大树。
“为什么喜欢蚂蚁搬家?”他拉住陈树达的手臂,把人拉到身边,“看它们搬家很有趣吗?”
“探索他们的家庭关系,”陈树达一本正经,“哪只是爸爸,哪是是妈妈,哪只是孩子,吃饭时有没有餐桌,谁先动须子谁先动脚,都是晦涩艰深的伦理学问题,以后要拿诺贝尔奖的。”
“胡说八道,”林羽白噗嗤乐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听主治大夫的意思,”陈树达说,“看他什么时候让你出院。”
“医院床位很紧张的,”林羽白说,“我们要让给更需要的人。”
“那你好好表现,我替你向大夫申请,”陈树达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林羽白放下心口大石,回病房情绪大好,晚上吃了半只烤鸭,撑得肚子滚圆,在床上滚来滚去,小护士看他状态不错,出去和主治大夫汇报情况,大夫重新做了一套评估,点滴减为一天两瓶,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当天林羽白趁人不备,偷偷溜出病房,在楼下买来两把躺椅,在旁边拼成一个,还买了几层被褥,叠好铺在上面,供陈树达夜里休息,前几天他自顾不暇,分不出心思关注对方,现在他身体好了很多,再没法看对方睡不好觉,挂着黑眼圈忙来忙去。
有床总比没有好,更比趴在旁边舒服,陈树达沉睡一夜,早上醒来神清气爽,偏头没看到人,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他起身过去敲门,林羽白顶着一头湿发,对陈树达甩来甩去:“你看,头发挡眼睛了!”
林羽白发质细软,很难固定造型,以前不上班懒得打理,上班后忙来忙去,心急了就扎个皮套,勒的头皮生疼,住院几天浑身都是消毒水味,硬邦邦的病号服罩在身上,磨得皮肤发红,照镜子时看到一个野人,挂着树叶踩着泥土,从丛林里啪嗒跑出,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树达,你知道口碑好的造型工作室吗?”林羽白拨拉头发,凑近镜子看看,“我想换个发型,买几件新衣服,好好庆祝出院。”
“我看你今天就想出院,”陈树达把人扛起,抱回病床放好,“先好好休息,晚上请大夫过来,没问题今天就办手续。”
林羽白得了保证喜笑颜开,乖巧躺了一下午,拿手机刷来刷去,寻找高口碑的造型工作室,到晚上时他眼睛累了,身上动力无限,不想再在医院蜗居,打滚要求出院,陈树达拗不过他,和住院部医师确认之后,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带他回到新家。
一阵浮灰扑面,鞋架脏兮兮的,瓷砖上多了几个脚印,林羽白扑进洗手间,拧出毛巾抹布,蹲在地上洗涮,把地板擦的光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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