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著:“……”
“没有。”他断然否决。
……
徐明绪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一条难度不算大的日常戏份反反复复拍了七八条才过。
助理给徐明绪倒了水。
他拿着杯子,一直在看手机,脸色不大好看。
张澜的气色倒是不错,半天之前他找到了泄露片花的工作人员,然后通知了陈知著的经纪人。
林格从来都不会得理饶人,张澜当然清楚,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丁湛之后出面解释,恐怕陈知著的处境会更加难堪,而且在参加工作之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签署过合同,条款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在拍摄期间除了有官方授权,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泄露片场拍摄内容。
违约金和责任认定写得很明白,清算之后金额达到了七位数之多,而且陈知著公司方面的态度十分强硬,林格拒绝私下解决,要求一切走法律程序。
林格百忙之中来了一趟剧组。
林格平时脾气像狗,不工作的时候见谁都笑眯眯的。
工作人员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年轻的甚至显得稚气,看起来才大学毕业的样子,但工作能力很强,在业内小有名声。
她捧着咖啡杯,即使咖啡是热的,还是不停地发抖。
林格温和地问:“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小姑娘声音很轻很轻地说:“我叫江临。”
“那好,江小姐,”林格说:“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三?二十四?”
江临说:“二十五。”
林格哦了一声,他看对方一直握着咖啡杯,很贴心地问:“为什么不喝?苦?”他把糖推到江临面前。
江临哑声说了句谢谢。
林格淡淡地说:“不用谢。你这样的情况以后喝咖啡的机会可能很少了。”
江临手一抖,咖啡差点没洒出来。
她之前应该已经哭过了,眼睛肿的厉害,即使化了妆看起来还是十分明显。
林格说:“你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多久了?”
“两年半了。”
林格点头,“两年半就有这样的成绩,很不错了。我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表妹,才大学毕业不久,还没找到工作,江小姐家里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江临摇了摇头。
“我来之前江小姐应该已经了解过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我拒绝私下调解,你有很大的可能性要负法律责任。”
“我知道,我……”江临的声音哑的不行,她看着林格慢慢冷下去的神色慌乱地解释,“我之前不知道,我就是被人骗了,”她终于撑不住,眼泪不停地淌下来,“他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有,没人知道你是谁,就算知道了,也会因为顾忌很多事情不会追责。”
“这样的事情其实想告很容易,胜诉也很容易。但是大部分的演员、明星、歌手都不会理会,一是因为得不偿失,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与回报不成正比,二是因为顾忌名声,除非事情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说几句语意不明的话,利用工作之便泄露一些视频,然后刻意地引导,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没什么,其实你,”他笑了,“那些言论已经很克制了,我真该陈知著的手机拿来给你看看,给你看看他都看见了什么。”
“牵扯家人算什么?”他满不在意地说:“江小姐你被人p过遗照吗?□□呢?不好意思,”他毫无歉意,“这些东西从那天开始陈知著收到的就不少,还有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和你复述。”
江临哭着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引起这样的后果。”
林格冷淡地说:“你作为工作人员,作为一个所谓的,圈子内的人,这样的后果你不是不知道吧。”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说:“擦擦眼泪,眼泪都沾到眼镜上了。”
江临没接,他就放在了江临面前。
“其实说的难听一点,你只是不在意而已。如果张澜没有发现,如果我没有坚持追责,你不会在意的。”
感同身受其实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一句话,谁都不会对谁的经历真正地,有所触动。
“江小姐你现在哭的这么难过也不是因为你为自己做的事情抱歉,而是害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惩罚。”林格说。
江临抽噎着说:“对不起。”
林格平静地说:“你今年二十五岁,陈知著没比你大多少。你说,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他像你一样,哭着说,对不起,会发生什么?”
江临哭得说不出话。
“我想很少有人会同情他,”林格微微皱眉,“就像你现在哭成这样,恕我直言,我内心也没什么触动。”
林格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哭,男人、女人、他手下的艺人,他面对的对手。
他们有人哪怕哭都哭的十分好看,目的也不尽相同。
有些人是真的难过,有些人只是作戏。
“当然陈知著没哭,他习惯了。”林格说。
如果说江临不后悔,那是假的。
如果说江临不怨恨,那也是假的。
即使她现在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她也怨恨,她怨恨来找她的人,她怨恨执意追责的林格。
这样的事情如林格所说,不少。
陈知著面对这样的事情就更不少,为什么之前都是毫无反应,偏偏找上了她?
“算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愿意和你继续说他多么可怜多么无辜了。”
“我不知道江小姐你是否出于什么原因对于陈知著有什么不满,但是呢,我知道人不会没有利益驱动地做这样的事情。”
江临抬头看他,眼睛哭的像是核桃。
林格说:“之前张澜导演和我说,你坚持没有人让你做这件事。”
“我觉得应该不是钱,可能让你做这样的事情的人恰恰是你仰慕的?”他微笑,“那么就更加没必要隐瞒了,这样的人不谈魅力,连人都做不好。”
江临没说话。
“你当然可以承担全部的责任,”林格道:“我想他也愿意把违约金拿出来,可责任还是你一个人负的。你要想的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可能会进监狱,即使不会,也会在业内名声尽毁,你很有能力,也很有天赋。我不能断言你在别的领域没有发展,但是为了一个人,连未来都赔上了,值得吗?”
值得吗?
江临喝了一口咖啡,垂下眼眸。
“男朋友?”
江临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摇头。
“他是个演员?”
江临说:“不是。”
第二十三章
陈知著的青衣散在地上,他披着头发,脸色苍白,有种脆弱的漂亮,光打的格外好,他的脸像是白瓷,一点血色都没有。
徐明绪的脸色比他的脸色还差。
长公主谋反,被萧容毓囚禁。
南祀既是公主亲信,又是从犯,自然不会善终。
但在他死之前,萧容毓要知道,长公主是否还联络了其他人,是否还有后手。
这件事萧容毓是派李璧来处理的,大将军通晓军事,明朗朝局,为人光明磊落,家世根基又浅,除了他,无人可以倚靠,处理事务自然公正。
但,李璧与南祀有旧怨。
李璧三姐李嫣曾是长公主驸马的青梅竹马,两人有过婚约,后因先帝赐婚,婚约作罢。
长公主性格骄纵,成婚后与驸马不睦,又因身体不好,婚后第四年才有子嗣。
时六岁,驸马带其出城游玩,偶遇李嫣。
两人谈了一会,世子由公主府上家老陪侍。
世子车马受惊,坠马。
高烧不退三日,世子夭折。
长公主因此与驸马和离,亦恨极了李嫣。
哪怕她知道,这件事情,驸马的责任比李嫣大的多,李嫣或许真的无辜,她只是下马与驸马交谈,可能只有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可能她只是出于礼貌,再无其他,但她仍然介怀,为何那日李嫣会与驸马相遇。
为何不偏不倚,出事的是她的儿子,是她唯一的儿子。
李嫣丈夫过世多年,李嫣不曾再嫁。
南祀到长公主身边后,为讨公主欢心,想过从李嫣身上下手。
李嫣归家后的第五年秋天,关于她的谣言四起。
她曾解释,但相信的人甚少。
不过半年,李嫣抑郁病逝。
可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做。
她可能这辈子最大的错处就是下马与驸马交谈几句,连那婚约,都不是她自己要订的,两家世交,父母之命罢了。
李璧是庶子,幼年受李嫣庇护,与这位三姐感情甚好。
当时李璧从军在外,建功而归,看见的是李嫣已经长了花草的坟。
他怎么可能不怨?
驸马酒醉后被人推下水淹死,不少人觉得这可能是长公主的手笔,但是那时萧容毓尚未亲政,长公主位高权重,又有谁能说什么?
长公主现在已被囚禁,他自然是无从下手。
但是当年一手策划这件事的南祀却还在。
还活着。
素来温和知礼进退有度的李嫣已经死了,南祀却还活着。
他怎么能活着?
他怎么配活着?
徐明绪进来的时候脸色已经白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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