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涟清瞬间没了底气:“那好嘛,随你吧……小安好几天没见到你,说想你了,过一段时间带他出去玩吧。”
“行。”原君策满口答应,注视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将筷尖上夹着的鸡丁放进她的碗里。
晚饭结束后顾苏才姗姗来迟,此时已经近八点——他从付宗明家出来想起虎贲还没喂,料想这一趟必定时间不短,便回家喂了狗才赶来的。
原家的宅子类似于以前家族式建筑群,虽然各房屋独立,但又彼此相通。顾苏从正门进来,走了近十分钟才到原君策的住处,也见到了姑姑顾涟清。
见到多年未见的侄儿,顾涟清的大段深情感言还未出口被原君策给拦截了:“妈,小苏还有要紧事,等他放假了你们再叙旧不迟。”
他说完拉着顾苏往外走,顾苏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连连回头,冲着顾涟清挥手作别。
“别挥了,再挥她可就跟上来了。”原君策淡淡说道。
顾苏收回手:“姑姑近来可好?”
“好。”原君策言简意赅,脚下的步子加快了。
他们需要尽快避免遇上其他人,无论顾涟清和原君策对顾苏是怎样的态度,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可不见得有这份善心。
那一句问候之后,顾苏再也没有说什么了。对于顾涟清……不,是所有当年的人,他似乎只有在那人站到面前时,才会条件反射一般有所反应,但那是仅流于表面的,根本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除了……苏羽。
可那个女人正是一切开始的罪魁祸首。
原君策在顾苏回到这里之后便察觉到了,小时候所忽略的事情现在看来尤为扎眼。他依然是关爱顾苏的,但他并不希望顾涟清与顾苏有太多感情。顾苏是一个奇怪的个体,他可以脱离其他血缘亲人,也可以没有朋友,他所记挂的只有四个人:板爷,狄斫,苏羽,现在还有付宗明。
顾涟清不行,她是个柔弱且情感充沛的女人,能毫无保留地对他人付出爱意,原君策是充分体验过的。
到达爷爷原正启所在的房间,原君策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内里装修极为中式,一个巨大的博古架摆着各种藏品,整整一面书墙,摆放着许多古籍。顾苏目光停在那面书墙上,一个老人从书房内侧的小房间走了出来,笑道:“都是些充面子的闲书,一辈子都过去了还没看个七七八八,见笑了。”
老人续了寸把长的胡须,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腰板挺得笔直,整个人神采奕奕,看起来似乎才五六十岁。
原君策说道:“爷爷,擅自把顾苏带来,您不介意吧?”
原正启捋了把胡子,说了句笑言:“人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
“诶!”原君策点点头,似乎原正启说的是欢迎至极,“那我就先回了,你们说着。”
顾苏眼睁睁看着原君策看也不看他一眼走了出去,一个人面对原正启还有些不知所措。
原正启坐在书桌后方的红木太师椅上,招招手让顾苏坐下:“缺茶少水,失礼之处多担待。”
他态度随和自然,没有过多礼节却也不显得怠慢。顾苏不会弯弯绕绕,拿出一张图纸放在桌面上:“那晚辈就直说了。这个房子的风水有什么问题?晚辈有不解之处,请您指点。”
只拿眼一扫,原正启便知道那是什么,原因无他,当年付家的风水格局就是他亲自做的更改。
但他并没有点破,只是像一个给晚辈解惑的长辈般娓娓道来:“这个风水局要结合星盘来看,并不仅是屋内结构的问题,堪舆之术更多是要结合外界环境和建成时间来看的,这是哪里的房子?”
顾苏想了想,说道:“这是御景别墅的一幢房子,临近照月湖,大概在二十五、六年前建成。”他在纸上标示了几个方位,并将附近的格局做了简单示意。
“哦,那这房子定然是有高人指点过的。这个格局,从星盘上来看……”原正启伸出手指,在一旁冰冷的茶水里沾了沾,在桌面上画出一个九宫格,“九运巳山亥向兼丙壬,向星与运星全盘合十,向星主财,有此格局当旺财。住在这里的人家,一定非富即贵,财运亨通,若不细究,算得上是好风水。”
原正启面上的笑容有些含蓄,顾苏当即觉察出他的言外之意,追问道:“细究又当如何?”
“也好说。”原正启眼睑微合,缓缓说道,“中宫山星为九紫,与入中运星相同,名为当令‘山星入囚’。山星主丁,‘山星入囚’者,家中子嗣无继。同时山星犯伏吟,女子易小产,孩童早夭,且会反复……”
吉凶并存的风水最为难分辨,“山星入囚”的局势一般是影响家中子嗣,可主旺财的向星却能令屋主财源广进,难以令人第一时间注意到风水的问题,只有在屋主孕育子嗣之时,这一凶相才展现出来。
遇到这样的风水局,不仅困扰屋主还难于化解,最好的办法是搬迁,或者为房屋更换“天心”。“天心”简单来说就是阴阳宅中的明堂中心,实行起来并不容易,还需专人指点。如果找不准“天心”,可在房屋五黄星所在的宫位开窗纳生气,宅外通路或造水池来接引旺气。
“你看这个湖,”原正启点了点顾苏所标示的湖的位置,“这个方位正是向盘飞星五黄位,此处有水光,便可化解此局,使被囚之星囚不住。”
风水堪舆学说有些艰涩难懂,顾苏听了个半懂,但重点一个没落。当年他和师父到付家的时候,风水格局已经整改,只有那个能化解凶相的湖还在施工中,让人知道它是后来才有的。
“可还有什么疑问?”原正启笑容和蔼,双目直视也不叫人觉得逼迫。
“我还想问……”顾苏抬眼看着他,“《弇山录》是原正奇从原家拿出去的,那您应当知道,《弇山录》是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他沉默的时间长到让顾苏几乎以为自己的问题是禁忌,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但原正启还是开了口。
“你问《弇山录》是什么?难道板爷没有告诉你?他应当比我更清楚才对。”原正启语气淡漠,“《弇山录》是恶之书,是肆意玩弄灵魂的邪典。”
这一句看起来并无实际意义的话,像是没有回答。但也许是那本书根本无从描述,也可能,这就是对那本书最准确的描述。
顾苏点点头:“多谢原爷爷解惑,受教了。”
“算不得什么,现在愿意找我老头子讨教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说起来,我和你师父也多年未见了,应当还是龙腾虎跃的吧。”原正启伸手一抹,桌上的九宫格便被抹去了。
“还成。”顾苏点头说道。
“待在那山里也挺好的,他一出山,可就是一片动荡,人人都得提防。”原正启若有所指,“你也一样。”
“等我找到师兄就走,不会多留。”顾苏轻声说道。
原正启手指捻了捻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最近不少地方出现游魂野鬼动荡流窜,最近一次出现骚动是在城门楼,你可以去那边看看。既然你没有别的问题,那我就不多留了,请自便。”
既然对方已经说了这样的话,顾苏本就是不请自来,也没有什么理由多留,便礼貌道了别走出房门。
原正启待人不见踪影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唉……作孽……”
顾苏又去原君策那里告别,被姑姑拉着说了几句话,在她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顾苏抿抿唇,还是道了一声再见离开了。
一大早,接到付宗明,顾苏的目光一直锁在他的身上。
半点咒文的力量都感觉不到,顾苏伸手在付宗明手臂上摸了摸,又将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手缓缓移动位置,全副身心去感受那些咒文,却徒劳无功。
付宗明头皮都要炸了,浑身僵硬得像是动一下都能听见骨头响,他不敢动,怕动一下对方的手就收回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每日惦记着的只能隔着橱窗盯着的那块漂亮蛋糕,突然主动跳进了嘴里,味道还比想象中更甜美,整颗心都是酥麻的,几乎要忘记呼吸。
顾苏见他面色古怪,气息也有些凝滞,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付宗明回答很仓促,他别开脸,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说是被顾苏摸了一下就这样,是不是显得他反应太过激?又不稳重又不成熟,还像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矜持让他克制了自己问为什么的冲动。他的脑中开始回忆林秘书给他看的霸道总裁经典语录,这种场景之下最标准的台词应当是:“女人,你挑起的火,你自己负责灭。”
付宗明一头磕在前座的椅背上,把顾苏吓了一跳,他尴尬地摆摆手:“不碍事,软的。”
林秘书到底给他看了些什么东西,那种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到达公司的时候,陆继丰竟然已经在总裁办公室外间等着了。他端着林秘书泡的咖啡,一派闲适自得,就像在自己的事务所一般。林秘书如坐针毡,总感觉他的目光在往这边瞟,这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些自恋了,但林秘书凭着直觉判断他有所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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