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卓:“我还没顾上去看网上的什么照片,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们在十几年前在一个剧组拍过电影,对手戏很多,接触肯定是有,而拍摄也会有角度问题,可能造成了误会吧。”停了大概一秒钟左右,遇卓又接了一句“我请你别再用引导性的方式提问了。”
这种回应的方式显然引发了记者群的骚动,录音顿时显得十分嘈杂,各种提问声交杂在一起,白航宇能想象到现场的混乱,之后多数的仍然提问集中在与杨子宁的旧事上,虽然白航宇一直觉得所谓的骚扰学生可能是个更为严重的事儿,但大众的关注点显然是不同的。
最后他听到另一个相对清晰的声音问遇卓:“请问你的同性恋倾向是真的么?”
遇卓的声音好像更镇定了下来,背景的嘈杂声在白航宇的耳中消失了,他只听见遇卓说:“是,没错,我就是同性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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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航宇打了个哆嗦,前面的司机明显地开始义愤:“我艹,臭不要脸了这是。”
血一下冲到头上,白航宇突然高声:“你他妈说谁呢你!”
那司机莫名其妙地回头哦:“嘿,我他妈又没说你!”
白航宇的兜帽掉下来,他猛地去推了那司机一把:“你停车!”
司机显然是懵的,手上的方向盘也松了,车内猛地晃了一下,哐当一声,车停了,熄火撞在了路边的行道树上。
“我去你的!”空白了两秒钟,那司机彻底急了,他从前座上跳起来,跟白航宇扭打在了一起。直到交警的鸣笛声滑破夜空,把两人双双带回了局内管制。
白航宇脑子里却还一直响着遇卓的声音,遇卓说,没错,我就是同性恋,怎么了?
怎么了?
遇卓出柜了。
白航宇蹲在警局里,抱着头想的是,遇卓这段是洗不干净了,做为一个演员,他这辈子大概算是完了。然而现在怎么还没人来曝光他自己?
快有个什么记者来吧,来做点什么,把自己也拉进去,好和遇卓站在一起吧,白航宇在心理默念着。
然而只有警察站在他头顶,对他循循善诱着:“年纪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学人打架,看你被打的那德行。”
蹲在他旁边那个中年司机看着白航宇那满脸血也一脸纳闷,他觉得自个儿下手没那么黑来着。
打架的起因两方分说不清,但鉴于白航宇过重的“伤势”和甘愿无条件赔偿车祸损失的态度,在警方的调停下,司机同意私了。警察又过来问白航宇有没有人可以来保释他。
有没有人?
没有人了。
该打给谁?是刚闹翻的秦斌?远在大洋彼岸的爸爸?还是他那些所有熟识的依托中盛的关系网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
他想不出现在可以打给谁。
他知道自己是疯了,但却还是给遇卓打了一个电话,他能记得的电话号码不多,遇卓现在的号码是他从姚文青那儿要来,然后刻意背过的,虽然他从没有打过。
关机。
当然,当然会关机了。
白航宇把电话压了,在心里嘲弄了一下自己的愚蠢。
他脑子是空的,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最后冒出的一个名字是姚文青,但姚文青现在的电话,他完全没记住。
警察就在旁边看着他:“你爸妈,什么亲戚、朋友的都行,叫来先带你去医院吧。”
白航宇努力思索着姚文青的电话号码,最后还是从翟阳的记忆里,他想起来当年两个人一起配的诺基亚。他想起来了,却也没有什么用,姚文青不可能还在用那个老号码吧,白航宇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拨下了那个古老的号码。他跟姚文青当年一起弄的连号,他们当年还在一起吹过牛,以后玩大了也搞个公司,然后把公司里所有人都弄成连号,显得很整齐。
白航宇最后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通了。
滴——滴——滴——
电话通了,没有人接。
白航宇又打了一遍。
姚文青传过来的声音明显是意外的,可能是因为太晚了,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人打过他这个号码了。
白航宇说:“大青,是我,你现在能来公安局保我出来么?”
那边的姚文青:“...卧槽!!???#¥¥%%……&*!”
一阵巨响,白航宇把听筒拿远了点,猜想着姚文青在那边应该是直接把手机给扔了。
半天的功夫,听筒里有脚步声,翻东西的声音,当然还有一直没停过的骂娘声。
姚文青跑过来,把手机翻起来,在手上跳了几个个儿。
“喂喂喂?你丫再说一遍?你是谁?”
第28章 坦白
一个小时后被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姚文青出现在了北京市某公安支队里。他正给白航宇填着保释单,填到关系一栏,他手抖了一下。
白航宇在旁边帮他:“就填朋友吧,朋友就行。”
姚文青充满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写下了同事两个字,然后跟白航宇一前一后走出了局子。
白航宇有一肚子话要问他,却被姚文青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给堵住了。他也知道这事儿的冲击有点大,但他现在是实在没心情跟姚文青一点一点细说了。
他坐上了姚文青的车,姚文青很谨慎地没开自己的常用车,他们的车隐在黎明前的漆黑里。
白航宇咽了口吐沫,他头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大青,我知道这不太好理解,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正常,但其实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我真的就是,我就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姚文青突然面色阴沉道:“翟阳已经死了。”
白航宇:“我知道这些年你们都当我已经死了,但是我其实没有,我的意识其实...”
姚文青说:“翟阳已经死了,就几个小时前的事,我刚去医院看过他,遇卓打电话叫我去的。”
白航宇停了下来,他觉得一股寒意从车缝中渗出来,把他的骨节都冻起来了:“你说什么?”
姚文青:“我说你他妈到底是谁啊?”车开了,穿过夜色,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驶去。
白航宇连问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文青说:“你要是真是翟阳,那这些年,你小子可真够不要脸的。”
白航宇:……
姚文青:“遇老师本来早上来了一趟剧组,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停机了。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他突然从医院给我打过来的,他说翟阳刚没了,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姚文青:“他那边儿说话气儿都快没了,我能说什么?”
姚文青:“我过去了,医院说是肺部感染卡痰了,一口气没上来。到的时候,遇卓就坐在走廊上,他抓着我说,他说他后悔了,前两天有医生建议气切的,他心疼没让,他说对不起翟阳,他现在后悔了。”
红绿灯,姚文青一脚踩住了:“你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算算时间,白航宇意识到,翟阳去世的时候可能刚好就是他从自己家的天窗里跳下来的时候。他又抹了一把头上的血,好像这才感觉到到疼了。
白航宇:“遇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姚文青:“你说呢?”
白航宇:“他现在在哪儿呢?我得去找他。”
姚文青:“找着他你打算说什么?你就说你是翟...我去!”姚文青顿了一下,他是觉得荒唐的有点说不下去,“然后你再跟遇卓说,说不好意思了,哥们儿刚去玩了十六年穿越??”
白航宇:……
姚文青:“我看你最好别直接跟他这么说,他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白航宇把头抬起来:“我是翟阳…这不是个好事么,你都能听懂,他怎么还会接受不了?”
姚文青一脸阴沉:“你从哪看出来的我听懂了?”
白航宇叹了口气,他看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景色,然后从姚文青的嘴里听来了完全不属于他的这十六年。
姚文青说:“本来翟阳出事儿那年我还在海南呢,正砸椰子呢,突然就接了个不知道什么区号打来的电话。本来没想接,压了好几次,真接起来了是遇卓,他电话里说的是翟阳出车祸了,问我能不能借给他点钱。当时,听他的语气,好像也没觉得很严重...”姚文青渐渐陷入了回忆:“我就给他打了...大概几百块钱过去吧。后来又开学了,再看见遇卓,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几个跟翟阳认识的哥们儿在一起,就又凑了点儿钱,不过那小子人缘儿太差了,考了快四年,认识的人是不少,只是该得罪的都被他得罪光了,反正一共就那么些吧,就让遇卓拿回去了。”
“那个学期,遇卓好像也说过不想继续念了的话,结果我一想,这他要是退学了,之前那些钱我该找谁要去啊,这不行,得想法给他介绍点什么来钱快的活儿,这得开源节流啊。那时候要说手边现成的还什么来钱快啊,那就做演员呗,都是表演学院的,正好赶上表演系那边试镜,就把遇卓给塞进去试试。唉,这也都是命,谁知道就那么一试,还真他妈就中了。”
“《边城》拍了几个月吧,片酬拿了好几万。2001年的钱,是还挺值钱的是吧,但我还是觉得那片子遇卓被他们给压价了,他也没跟我商量,据说还是等上映之后才拿的钱。那片儿火了之后遇卓就说,说他得把翟阳接过来,接到北京来,这边治疗条件好。那时候离车祸,就已经有个一年了吧,但到真接过来的时候,就是两年后了。说是翟阳他叔叔家拦着不让,反复吵了挺长时间架,遇卓好像还挨了打,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就给他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