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松夸道:“果然大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你的这个切入点很有创意啊,画出来肯定很有感觉。”
师雪点击关闭电脑,陈凌松这会儿又躺到沙发上了。
“不过我可能得找毕业照参照一下,懒得上网找了,你家里有吗?”
“当然有。啧啧啧,师雪,你都没把毕业照一起搬家带过来,我对你太失望了。原来你心中,我们的同学情谊这么浅啊……”
师雪笑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说:
“高中毕业到现在都快十年了,真不记得放哪儿了。”
陈凌松嘲笑他:“你平时多细心一个人,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十年又怎么了,我的就好好的。所以什么十年都是借——”陈凌松睁大了眼睛,仿佛一条电流直蹿神经末梢,使他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对,十年了。
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接近十年,师雪和陆隶云是高三确定关系的。而他清楚地记得,师雪上次说的是:六年。
难道他们中途分过手?还是师雪醉酒后数差了年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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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陈凌松看着师雪,师雪微笑着回视他,他从这一个笑容里得不出任何信息。陈凌松从这一刻起真正意识到,师雪变了。
他的变化不是他先前认知的表面变化,也不仅是性格、待人接物层面的。他好像改头换面,也好像破茧成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人,陈凌松甚至怀疑,这个师雪还是不是那个腼腆、容易害羞、胆子还特别小,让他念念不忘许多年的师雪。
陈凌松说:“你变化很大。”
师雪依旧笑着,“其实没有。”
“是吗?”
“我原来不爱表达,很多东西闷在心里。”
陈凌松想问,问句堆在心底,说不出口。他要如何无缘提及眼前人死去的爱人,这是一个隐痛,问出口便是伤害。
师雪说:“你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陈凌松终究问不出口,他回避师雪的眼神,“没事。我给你拿毕业照去。”
相册拿来以后,陈凌松翻到毕业照那一页,师雪拿近相册,凝视着那一张照片,照片上,陈凌松脸上没有笑容。
“你怎么都不笑一下,苦着脸。”
陈凌松立刻指着照片上师雪的脸:“你还说我,你自己比我更苦,感觉要哭出来了。”
“呀,被你发现了。”
陈凌松笑了,沉重的心情减轻一些,他饶有兴致地察看照片,像师雪说的,照片中自己苦着脸,他回想当时的心情,想不出更轻松的表情来面对。那一天,他发现了师雪手臂上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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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同桌,其实身高不太合衬,但班主任在座位方面意外地民主,由大家自由选座。当时刚分了班,在新的班级里,陈凌松只认识三位舍友,其中两个是高一的同学,他主动邀请师雪同座,师雪轻轻地点头。
挺好的,很安静。
后来他对师雪的心思变了,坐在他身边心情也不一样了,他又开始担心师雪太安静,怕他一个人孤单,千方百计地找话题与他聊天。开始时,师雪有些莫名,慢慢地就习惯了。陈凌松有时挑上课时间跟他讲小话,师雪竖起课本,把脸藏在书本后面,一句一句回他,时不时从课本上方露出眼睛来看老师,陈凌松忍着笑,看他像看一只胆怯的小兔子,温柔、含着笑意。
那时候空气仿佛都是甜的,每一秒都消逝得极快,粉笔屑纷纷扬扬地落下,上下课铃交替响着,春天走了,夏天走了,秋天走了,冬天走了,迎来了第二年春天。
师雪恋爱了。
这件事是陈凌松请假,回校那一天知道的。而三天前是情人节,陈凌松在师雪桌面上放了一封情书,在信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陈凌松想过是否太过照摇,但就算别的同学看见了,恐怕也会以为是谁送给他的情书,放错了位置。
陈凌松坐在座位上,等待师雪回到教室。他想象着,等师雪坐下以后,如果师雪以为是送给他的情书,他就对师雪说:“是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吧!”
他到时候会不会忍不住笑和一些忐忑,糟糕,现在就忍不住了,陈凌松拍拍脸颊,示意自己冷静,冰凉的掌心碰着了滚烫的脸,他才发现紧张得手心发凉,脸也红得不成样子。
直到前桌叫他去办公室,老师告诉他,爷爷过世了。老人家躺在病床上快半年了,家里原以为挺过了寒冬,身体会渐渐康健,没料到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忽然就去了。
电话里,母亲说:“凌松,你应该知道了。回来一趟吧。”
陈凌松握紧话筒,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母亲意识到他的沉默,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说:“爷爷是在早晨合的眼,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来了。’爷爷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奶奶,今天你爸爸送我一枝玫瑰花,教爷爷看见了,他那时笑得合不拢嘴,他对我说,别管我,和我儿子过节去吧。你说奇不奇怪,爷爷竟然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他是找奶奶去了,他闭眼的时候没有痛苦,好像睡着了,脸上挂着笑意,回光返照,精神饱满得像年轻时候。”
陈凌松听到后面,他哑声应:“嗯。”回到教室去收拾书包,师雪回来了,他顾不上看师雪的表情,背起书包就走。身后,师雪看到了桌上的那封信,他问:“凌松,是给你的吗?”
陈凌松摇摇头,“是给你的。我要回家一趟,家里有事。”
他走得很快,走出教室门时外面太亮,他抬手遮了一下眼睛。那时的陈凌松没想到,这一个情人节,他准备好告白,在这之后,迎接他的却是他们渐行渐远的未来。
经过三天的平复心情,父亲接他来到学校,他下车时,父亲笑着说:“长大了,陈凌松!”陈凌松朝他挥手,饶有空闲地想:是长大了,说不定今天就给你带回来一个儿媳妇。
像母亲说的,死亡是爷爷的归宿,我们不必用爱将他挟持在人间。
走进教室里,同学们纷纷向他问好,有的同学眼里泄露机妙,透露出看好戏的眼光。他迷惑地回到座位上,师雪一如既往地安静地坐着看书。
“他们怎么奇奇怪怪的?”
师雪摇摇头,表示不知。陈凌松心一沉,师雪是在用沉默表示拒绝吗?难道他收到那一封情书,就没有话想跟他讲,他就这样把他判了死刑。
陈凌松胡思乱想,哎呀,问一问就清楚了。纠结半天,陈凌松决定给自己痛快一刀,大不了被“砍掉脑袋”,从此做回普通朋友。拖拖拉拉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但他——
陈凌松望着师雪的侧脸,他纤长的睫毛搭垂着,脸色异样地苍白,同时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他竟然舍不得。
不如装死算了,你当不知,我也当不知,还能做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挑明了只有不咸不淡、不远不近,甚至要可怜兮兮地保持距离,才不至于招人厌弃。
不行!
陈凌松一咬牙,当机立断,一把抓住师雪的手腕,他害怕过了这一秒就要后悔!这重要的时刻,师雪回头看他,教室外面忽然响起一片喧哗声。
师雪似有所感,他抬头朝那边望去。
有人喊:“师雪,陆隶云来找你啦!”
陆隶云是谁?不管了,谁也不能阻挡他告白!
陈凌松握着师雪的手紧了紧,他说:“我——”又有人喊:
“陈凌松你抓着人家男朋友干嘛?没看见人师雪归心似箭,快放开人家吧!”
任凭别人怎么说,师雪定定地看着陈凌松,他的眼睛明亮极了,像是有什么在闪烁,他迫切地想从陈凌松嘴里得到什么,尽管这答案是什么,师雪心中没数,陈凌松也脑子里一片空白。陈凌松张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上的力气也放轻了,他的手由于重力作用下落,砸着自己的腿。陈凌松感到痛了,他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隶云高声说:“师雪,你出来。”教室里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大家整齐地喊着师雪的名字,声音越来越齐、越来越响。
陈凌松眼睁睁看着师雪眼里的光灭了,师雪抿紧嘴唇,站直身体,大家拍桌的拍桌,鼓掌的鼓掌,还有人夸他好样的师雪!
陈凌松想叫住他,却没有立场。只得把喊声往肚子里咽,声音塞满了肚子,从身体各处跑出来,耳朵里是假想的轰鸣声,仿佛山体坍塌、海啸席卷,眼睛里的是止不住的眼泪。
没有人看他,他们都在看师雪和陆隶云。
没有人知道,陈凌松那一天趴在桌子上不动,不是半夜打游戏、课堂上困得睡着了,是因为流了半天眼泪,把眼睛弄肿了,不想教人看见。
这里面尤其包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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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凌松从外面回来,浑身是汗,他走到座位旁,对俯身写作业的师雪说:“让一下。”师雪顿了顿,挺直身体,再向前倾去。陈凌松的体温拂过他背部。师雪握紧笔,转头看着陈凌松,陈凌松垂着眼,问:“有事吗?”
师雪摇头:“没事。”
陈凌松面对师雪,开始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种情况从他想要当面告白那一天起,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他悲哀地发现,当他选择主动切断联系,他们之间竟然再无一句好话可讲。从前是他拉着师雪,一厢情愿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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