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陆尔珉所料不差,云翔真的跑回了品慧的小院子。品慧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潮红的双眼,怎么都不像是因为疾奔而导致的。品慧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云翔额上沁出的汗,问道:“云翔,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不成。”云翔虚虚地撇开视线,回道:“没,哪有什么人敢欺负我啊。我没去欺负人就不错了。”
正当品慧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一个丫鬟小跑了过来,道是陆爷来了,说是有事寻展少爷。品慧下意识望了眼自家儿子,展云翔只是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品慧自然是看得出他明显因外面那位陆爷而心神不宁,可人家都到门口了,平白拒了也不好,于是,转头吩咐道:“快去,赶紧把陆少爷请进来。”
陆尔珉虽追得急,却也不忘这礼,捧了一根百年老参,递给了品慧随身的丫鬟,笑道:“伯母,打扰了。”品慧也回了个礼貌的笑,开口:“小珉你怎么老这么客气,来找云翔就找么,带什么礼,这不是硬拿自个儿当外人么。”“就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才拿了这老参啊,我又用不着,只好拜托伯母帮我处理下了。”品慧闻言,只是掩着唇轻浅地笑,凤眼微微扬起,似极了此刻在一旁嘟着脸还不自知的某人。
“云翔……”陆尔珉软下了眉眼,柔声唤道。云翔红着眼,昂着头冷声说道:“不知陆爷寻我何事,怎劳您亲自大驾。”听了这话,陆尔珉还未有什么反应,品慧却是奇怪极了,自家的儿子虽平日脾气暴躁,可生起气来,也不过是拔高了音怒吼几声,像这般怪语倒从未听过。而且,怎么听,都像是闹起了小别扭似。按以往,惹云翔生气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可现下这个情况,品慧也只能锁着眉颇有些担忧地任他们自己处理了。
陆尔珉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他自小被认为,继承了父亲的爆脾气,虽说十几年军队生涯,把性子磨平了些,可像云翔一般摆冷脸给他看的,还真没几个。可是,转身走人,却也莫名不舍,只好苦笑一声,讨饶道:“云翔,之前话未说完,你就跑了。现在,先听我说完,可好。”
云翔的眼神几度明灭,余光瞟见品慧在一旁担忧的神情,也只能憋着一口气扭身带着陆尔珉走向了偏厅。“说吧。”云翔也不看陆尔珉,说道,口气依然十分不好。其实,他也深知自己的情绪不对,可是陆尔珉非但不责备,反而态度讨好,也就不免脾性越发高涨了。就像是撒娇的幼童,得了好,就想要更多。
陆尔珉上前一步,扯过云翔,伸手摆正了他四处摇晃的脑袋:“我是要去杭州不假……”“那你就去啊,陆爷事务繁忙,展某又不拦你。”云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道。陆尔珉见状,真想狠狠弹一记面前这只小夜枭的脑门,叹道:“展少爷,你不拦我,那我邀请你行么。”“不敢,展某怎么敢劳烦陆爷,展某……”展云翔努力摇晃着头,恍惚地开口。
“好了好了,别展某、陆爷的了,在我面前,装什么……”陆尔珉颇头疼地堵上了云翔开开合合的嘴,“跟我一起去杭州好不好。都说苏杭风景上佳,不知展少爷可有心情前去一赏啊。”调侃的口吻,含笑的表情。因为嘴被捂上、而终于肯静下心听陆尔珉讲话的云翔,脸有些涨红地扯开陆尔珉的手,叫道:“我自然有心情,只怕你到了杭州伺候不好而已。”
于是……于是?于是,万年难得闹了回小别扭的展云翔,就这么好不费力地被陆尔珉搞定了。所以说,这到底算是“姜还是老的辣”、还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他们如今这一番话,要是被魏清荷听去,保管撇着嘴,不屑一顾!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云翔的厂子早已步上正规,也不需他时刻盯着,自然可以跟陆尔珉去杭州。而陆尔珉这边,雨莺雨鸢倒心心念念地想跟着去,只是魏清荷小眼神一转,嬉笑着说要带她们去安庆玩,愣是把两个小姑娘“诱骗”了,临走时,还一脸自豪地对陆尔珉说着:“陆大哥,不要太感谢我,你和云翔……嘻嘻,你们俩一起去杭州玩吧。啊,不用担心雨莺雨鸢她们,我会照顾好她们的,就这样啦……”陆尔珉看着那一溜烟就跑远的马车,摇了摇头,也不知魏清荷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到了杭州,自然不能不看西湖。只是西湖以风景著称,以前云翔性子闷,自识得陆尔珉之后,倒越发爱闹起来。所以刚开始还好,没多会,就看厌了那一片依依垂柳。直到行至那因“白娘子”的传说而声名大噪的苏堤时,才又起了点好奇心。
只是观望了没多久,就听了个女子尖叫道:“小葳,小心自行车!小心啊!”他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陆尔珉揽在了怀里,带去了一边,随后身侧就疾驰过一道黑影。二人惊魂未定地望去。就见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男子,骑着自行车撞上了苏堤的一座桥的桥柱上。
自行车倒了,车上挂着的一堆东西,零零散散,撒了一地,还有不少纸张飘飘洒洒地落到了湖里。就见那个男子【急急的仆在桥栏杆上,对桥下一条游船大吼大叫:“喂!船上的人!你们帮忙接住那张画!看到没有?就是飘下去的那张画……”船上的游人,莫名其妙的往上看。摇船的船夫,依然从容不迫的摇着他的橹。而那张画,竟翩然的飞过游人的肩头,落进水里去了。“啊……啊……你们怎么不接住?”梅若鸿跺脚大叫,痛惜不已。“那是我的画,我最好的一张画呀!”
“就算是抛绣球,也不一定要接啊!”船上的游人居然回了句话。画已随波流去,船儿也摇开了。】陆尔珉拧着眉心,仔细查看了一下云翔,似乎未有受伤,刚想侧头质问那个男子时,就见那个男子对着他们大嚷道:【“唉唉唉!那是我这一生中最满意的一张画,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闪开来?害得我的画飞掉了!哪里不飞?居然飞进西湖里,连救都救不了!”】
陆尔珉和展云翔乍遇上这等“恶人先告状”的,竟愣是想起了远在桐城一个相似的人——展云飞。还未待陆尔珉张口,他们身后,先被这男子撞上的两姐弟发起了火,那位姐姐叉着腰喊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明明是你自己顾前不顾后,骑着车子东张西望……你凶什么?一张画飞了就飞了,有什么了不起呢?”她说话了,一说就是一大串。
“你不懂!你完全不懂!”那男子扬着眉毛,心痛得什么似的。“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么美的日出,又好不容易有了那么好的灵感,‘日出’和‘灵感’都是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的……这样的一张画,我即使再画几千几万次,也不可能画出来了!”】
……
两人就这么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起话来。而让人颇为跌破眼镜的是,这二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在那男子开口称自己是“烟雨楼的画家”后,莫名熟络了起来!到最后更是相伴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学车考内场,各位亲~酷爱祝福我!
☆、第三十四章
陆尔珉环着展云翔,出乎意料的没上前阻止那对男女的离去,只是微眯了眼,轻语道:“杜芊芊、梅若鸿。”“怎么,你认识他们?”云翔仰着头问道。“呵,那个梅若鸿我倒不认得,可这杜芊芊么……是‘四海航运公司’的老板杜世全。那个老家伙,平日里一副古板模样,谁想得教养出这么个东西。”
说到这里,陆尔珉再次检查了一下云翔并未受伤,于是便松开他向远远跟着的两个随从招了招手。陆尔珉和云翔皆不放心家里两个小丫头突然跑到安庆去,便叫了阿北跟随,这次只是两个普通随从,陆尔珉自然让他们走远了点。两个随从快步走上前来,就听陆尔珉像是笑语般:“去,跟‘四海航运’的杜老板说,替我问候他的好女儿。还有,顺便给我查一下那个什么梅若鸿。”
“查他们做什么?”云翔皱着眉问道,同时向那几人离开的方向投去了厌恶的一瞥。陆尔珉转头笑道:“呵,只是好奇那个梅若鸿莫不是杭州的画坛新秀不成,若是,错过了拜访可不好。”云翔当然知道陆尔珉的这番反话,怕是去看看那人身后的靠山吧。
“不说这个了,莫让那几个东西,误了我们的兴致。”陆尔珉拉过云翔的手,领着他重新观赏着这“西湖苏堤”的美景来了。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陆尔珉边走边说:“云翔,明天我会宴请杭州一些老板用餐,你同我一道去吧。”云翔侧头想了想,就算不跟陆尔珉去,他一人游玩杭州也没什么乐趣,再加上杭州也有不少开纺织厂许久的老一辈人物,前去求教一番也好,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而那边,杜府,两个随从把陆尔珉的原话告诉杜世全后,杜世全本来以为陆尔珉是看上自家的宝贝女儿了,可再一看,那两个随从的脸色,实在不像是恭喜,反倒像是责备。杜世全眼珠转了转,他虽经营“四海航运”,在杭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跟陆尔珉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先前在上海时,陆尔珉的名字已经响彻了上海商界,国内国外的不少商人对他是赞不绝口。虽然现在在杭州,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抛去商业,陆尔珉背后的军政力量也够他哭爹喊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