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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 完结+番外 (巫羽)


  赵由晟觉得在让阿香这么胡闹下去,可不大妥当,他说:“母亲另寻一位养娘便是,阿锦恭谨寡言,不如留她在母亲身边差遣。”
  赵母道:“是有此意。”
  赵母想下回给找个不寡言不恭谨的就是了,又想不妥,还是要这样的侍女才安心。
  阿香帮赵由晟梳发,结髻,寻来顶新巾冠,又换上新衣袍,装饰一番,阿香嘴甜,夸赞真是仪表堂堂的美郎君,这番去吃人家的喜酒,还不抢走新郎官的风采。
  今日,睦宗院里有一户人家办婚事,身为同宗,赵由晟自然是要去赠送贺礼,参加喜宴。
  赵由晟在镜前端正衣冠,听见外头弟弟在催他,他不为所动,拉平衣袖,整整领子,阿香在他腰侧系上宫香与一件水晶佩。
  准备妥当,父子三人结伴前往睦宗院,一路引人注目,不说赵父昂藏七尺,威武不凡,就是他的长子与次子也是一表人才。
  赵父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办喜事的人家,在受邀的宾客中见着赵宜春和赵汝泰两家人,三家交情甚好,谈坐在一起,享用佳肴美酒。
  办喜事的人家,新郎官是名大龄剩男,在宗正的撮合下,才办成这桩婚事,众人为他欢喜,宾客在酒席上也都夸宗正赵允贞为人实在,对族中贫孤的宗子多有关照,是个好宗正。
  酒宴散后,喝醉酒的赵宜春被小儿子庄蝶搀回家,赵汝泰醉得不行,酒量差,回家去睡,赵父简直酒国英雄,喝得不比他们少,却仍是头脑清晰,在旁和赵侍郎聊天。
  除去离开的,其余人兴致不减,见时候还早,一起上赵侍郎家喝茶。一时赵侍郎家挤满人,人们在大厅、院中交谈,谈赵不敏的倒台,奚王房派的收敛,谈官船的出航,也谈朝廷的事,谈北边多年的战争。
  赵由罄年纪小,在席上喝了点果酒,躺在软榻上昏沉沉睡着,他身旁父亲在与友人讨论北边的战事。两国对峙数十年,北国强盛,一直意图吞并,年年攻打。大伙都已习惯边塞战火纷飞,哪日偃旗息鼓,反倒是件新鲜事。
  老人家都关心战事,年轻人更喜欢讨论政事,像什么朝廷为奸相马仁义把持,奸相祸国殃民,朋党众多,这帮人专干妒贤害能的事,诸如此类。赵庄鲲提起奸相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一斧子劈了,赵孟寿和赵端河的言语就委婉许多。
  赵由晟没怎么参与讨论,他独自上楼阁,站在阑干上看月,楼下虽然热闹,他心里却是很宁静,安谧地像月光一样。
  “由晟,怎么独自在这里?”
  族父的声音,凭栏的赵由晟忙转过身,道自己在这儿散散酒气。
  赵侍郎来到身边,看着他这个族中的子弟,再看看天空暗淡的月光,他问:“由晟即将十八岁,日后有什么打算?”
  “回族父,并无。”赵由晟没说实话。
  “明年可有意参加科考?”族父问他。
  赵由晟在老爹面前不敢说他对科考没兴趣,但族父这边还是可以说的,他摇头道:“族父还会回京任职吗?”
  “由晟,我老迈力不从心,你们年轻人还大有可为。”赵侍郎面上确有疲惫之态,他是被人排挤出京,虽说皇帝还常想起他,甚至一再想留住他。
  “族父,若是有朝一日龙鳞城与虎额城被攻破,京城还能支撑多久?”
  “若真有这么一日,我军将无险可据,恐怕只能再支撑二三年。”赵侍郎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绝境,敌兵将带着铁蹄弓箭长驱直入,只能用血肉去抵挡,只怕再无力抵挡。
  赵由晟点头,他最清楚,这冬日一过,再两年时光,什么战事,政事都不再是事儿,两城相继沦陷,紧接着国家土崩瓦解,战火如狂风暴雨般急速的席卷一切。
  “由晟,为何这般问?两城固若金汤,抵御外敌已长达数十年,又岂会在一朝之间被攻破。”赵侍郎觉得这样的事并不可能,哪怕奸臣当道,皇帝软弱,国家也还有力量养兵守卫边关。
  “实不相瞒,晚辈常做一梦。”赵由晟没法跟族父说实话,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诉族父日后会发生的事。
  赵侍郎问:“何梦?”
  赵由晟用近乎无情的言语陈述道:“常梦见那是木棉花凋零的时节,泉城传来两城沦陷的消息,隔年,铁骑直逼京城,官家宫女浮舟南下……”
  “由晟!”赵侍郎听出他描述的是亡国的情景,厉声喝止。
  “又曾梦见,灾殃降临睦宗院,石像血迹斑斑,木棉树下腥红一片,偌大的宅院,再无活物。”赵由晟还是将他的话说完。
  赵侍郎惊愕不已,一时竟像是失声,许久才听他低喃:“断然不会如此。”
  过了许久,赵父带着已醒来的小儿子,在院中唤长子,赵由晟与族父相辞,族父仍处于恍惚中,没有回应。
  赵由晟想族父在朝中多年清楚朝廷腐败,人心涣散,而连连战事,国力早已虚空,族父明白这一切并非不可能。
  父子三人返家,天上月光为乌云遮蔽,仆从提灯在前,照亮木棉树下的石像,它微笑的面容,在灯火晃动下,显得意味深长。
  赵由晟握紧弟弟的手,以致他抬起头,不解看着老哥,赵由晟问他睏不睏,他揉揉眼睛道:“好睏,难道兄长要背我?”
  “自己走。”
  “别人的兄长都会背弟弟。”
  “你多大了。”
  赵由罄打了个哈欠,靠往父亲那边,很亲昵的贴着父亲的手臂,赵父抬手拍拍他的头,说离家没几步,好男儿自当自己走回家。
  天空,遮挡月亮的乌云飘动,月亮探出了头,父子三人终于来到家门口。吴信听到叫门声打开院门,等待他们多时的赵母迎了出来,见丈夫醉酒,摇摇晃晃进来,而赵由晟背着由罄,由罄在他背上睡着了,她忙去搀扶丈夫,笑问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
  新年邻近,四处热热闹闹,赵由晟与陈郁结伴出游,他们骑马出城东,来到港口,登上观浪亭,见海港停泊着众多渔船、货船,渔船捕鱼,而那些货船进行短程贸易,在国中的港口间输送货物,或则在邻近的海岛间贸易,船身也较出洋的海船小些。
  前方,一艘载满羊群的船正在试图靠港,海浪大,船身小,船儿被风浪晃荡,随时有翻船的可能,羊群也感觉到危险,咩叫声成片。陈郁看得着急,让潘真过去帮忙,把船家掷上岸的船绳绑在石桩上。
  船身受海浪摇晃,连接船身的绳索不停被拉拽,潘真笨手笨脚,几番尝试都绑不住,后在吴杵协助下才绑上。
  船家是对父子,靠好船,老父忙跟潘真、吴杵道谢,他儿子见船体仍在猛烈摇晃,运载的羊群惊慌咩叫,还是有翻船的危险,喊他老爹卸羊。
  潘真、吴杵,便也就帮忙卸羊,赵由晟和陈郁走上前去,赵由晟留意船运的羊儿品种在当地不多见,问船家这些羊从哪里运来,船家道:“回郎君,小老儿常年在澎湖贩羊,那里的黄羊价廉又肥壮,岛民满山放养,能有数万头。”
  “我只知澎湖岛人眉寿长,不想那边人还擅于养羊。”赵由晟一听心里就挂念上了,此地往返澎湖不过一日时光,然而因隔着海,再则那边荒凉,很少人往那儿去。
  “阿剩,我听爹说,像这般的货船,都是用于近海贸易,近海贸易虽不及远航获利多,但好多大海商都是从小船做起呢。”身边的陈郁小声道,毕竟出自海商家族,对这些事还是有耳闻的。
  赵由晟心想,倒是合他心意,他伤势已好,正好琢磨下这近海的营生先。
  不过,赵由晟若想暗地里从事海贸,得等他老爹不在泉城,也不用等多久,冬日过后,明年开春,赵父自然会出仕。
  到春日,果然赵父如上一世那般,接到了任命书,只是去的地方和上一世不同,职务也不同,从兴化知县变成了惠州通判。
  会有这样的变化,赵由晟觉得很可能与族父有关,原本打算再不回朝廷的族父,还是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回到京城,辅佐皇帝。
  在上一世,族父一直都以年老多病为由,谢绝起用,对朝廷心灰意冷。
  那一夜,赵由晟在楼阁上与族父的谈话,似乎影响了族父。
  位于政治中心的人们,哪怕做出一丁点小变动,都会波及众人,甚至影响时局。
  作者有话要说:阿香:照着小郁找总没错。
  导演:这文就是用于谈恋爱,不会有战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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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春日,番坊的刺桐花红艳似火, 赵由晟的身影行走在熙攘的街道, 身边跟随着吴杵与经纪人黄承德。
  自赵父出仕后, 赵由晟的身影时常出现在番坊, 他穿着打扮在街上一众富商中显得朴实, 但他那也是低调的奢华,再兼之仪容出众,还是容易招人注目。
  一路行走,黄承德一路奉承,十分殷勤。他本是名穷经纪,在番馆里处处碰壁,巧遇这位赵姓的贵家子弟,让他帮物色一条船, 许他好处。他便也卖力张罗,今日寻得一个卖主, 唯等生意促成。
  买卖船只绝对是笔大交易, 一旦生意做成,少不了黄经纪一笔丰厚的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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