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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 完结+番外 (巫羽)


  孟寿道:“不也没赞我。”
  孟寿回想了下,在书房里,老头子们谈官船分账不均的事,由晟插了两句话,他说官船的干办不该由宗正司指派,而应当由宗子自行雇佣,还说每个房派雇佣一名干办进行航海贸易,分账时,也可以多分些钱给孤贫的家庭。
  宗正司要是按由晟这种法子管理官船,能避免不少矛盾。
  往时看由晟不像是个热爱动脑的人呀,反倒动手能力比较强,没少跟人打架,孟寿有点困惑。
  **
  曾家香室里,有陈郁忙碌的身影,他从木架上收走晾干的香饼,香饼样式各异,有圆形,有菱形,有方形,还有篆香。
  这些晾干的香饼,香味各异,陈郁每收一块,便嗅一下气味,他不只自己嗅,还会递给他的香友——曾元容。
  曾家和陈家离的很近,相隔一条巷子,但身为名门望族的曾家,有些瞧不上海商家族,要不两家的小郎君,早早就该相识。
  数日前,曾元容祖父大寿,陈郁跟随父兄前去祝贺,因他人物标致,身上佩戴的香料特殊,由此被有香癖的曾元容引为知己。
  曾元容在族中兄弟里排行第五,城西的人们就给他取了个香五郎的外号。
  这是个秀美的少年郎,爱香近似痴,而且喜爱精美的衣饰,甚至有传闻,说他好女装。
  若非陈端礼是个豁达之人,断然不会允许儿子与这样的人往来。
  陈郁不曾见过曾元容穿女装,对于外面不怀好意的传闻,他不感兴趣,人们不也总说他是鲛女的儿子,虽然他还真得是。
  陈郁低头嗅闻手中的香饼,气息温厚端靖,他说:“元容,这块香饼我想送人,有一人适合它的香味。”
  曾元容用手帕接过香饼,轻轻一嗅,他闻来却觉味道甜美,笑语:“适合赠佳人。”
  陈郁莞尔,取回香饼,放入木盒,心想阿剩可不是什么佳人。
  两人继续收香饼,每一块都放入一只精美的香盒,这些香盒堆在桌上,已有八九盒之多。曾家殷富,家中买得到好香料,陈郁家是海商,自然也玩得起香。
  “小郁,你闻闻这块香饼,味道甚是古怪,想来是我弄错了配方,不如弃掉。”
  曾元容收到一块气味特殊的香饼,那味道让他皱眉,他不喜欢。他是个纤细的人,能从香气中联想到许多事物,这块香,就似一个危险的人物,散发令人不安的气息。
  陈郁接过香饼,捧香轻闻,似有所想,他道:“像似蔷薇水的香气,但更浓烈些。”
  “是如此。”曾元容恍然,还真像,闻起来怪,正因它的味道浓烈,很是强悍,而他们平日使用的都很清淡。
  “丢弃可惜,不如赠予郑远涯。”陈郁将香饼还予曾元容,他也就是随口一说,觉得远涯可能合适。
  “我做的香,为何要给一个蛮汉。”
  曾元容说是这般说,还是将这块气味特殊的香饼装进木盒里,用的材料昂贵,不舍得随手丢弃。
  其实曾元容不曾见过郑远涯,但他听说过这人的事迹,知晓他是海寇的儿子,打小在海船上跟粗鲁的水手们厮混,是个粗野,狂妄,刀不离身的人。
  曾元容想:小郁性格真好,和郑远涯那样的人也能相处得来。
  两人收好自制的香饼,从中选出一块燎烧,并取来各自的琴,在袅袅香气中弹奏。
  美少年们相伴于香房,异香缭绕,琴声悠悠,倒也是让人浮想翩翩。
  陈郁从曾元容这儿,不只学制香,也学弹琴。
  从曾家离开,陈郁携带两块香饼,书童董宛抱着一张琴,主仆两人归家。
  自从学会弹琴,陈郁在家也常弹奏,他虽然是商家子,但颇有些风雅气质。
  花廊寂寥,空荡,琴声悠扬,带着淡淡的怅意。
  从由晟回泉城至今,他都不曾到陈家来访过,花廊上再没出现过他的身影,陈郁有时想起这件事,难免失落。随着年岁渐长,他们行为举止似乎都应该合乎规矩,可这样的规矩,陈郁不喜欢。
  陈郁想着明日去赵家一趟,把自制的香饼赠给阿剩,顺便谢谢他将醉得不醒人事的自己背下春风楼。
  陈郁记不起自己喝醉后的事,他从董宛口中得知,是阿剩背他下楼,还知道阿剩一再叮嘱轿夫将轿子抬稳些,别把他晃醒。
  那日,醉酒的陈郁在轿中安然入睡,回到家后,都没醒来,一觉至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远涯:嗤,谁在说我坏话。


第38章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 赵庄蝶撑着一把伞, 跑进赵由晟家的檐下, 把伞丢给随从, 忙拍衣袖上的水滴, 与他同行的赵端河没带伞,巾冠与发丝上水珠颗颗可见,他淡定地接过阿香递来的软巾,擦了下脸上的雨水。
  阿香本要唤阿锦给端河拿套干燥的衣服更换,端河谢道:“没淋湿,用不着。”
  她家的两位小官人,已经是宗子中较不讲究的,这赵端河糙得近似平头百姓, 阿香也只是摇头。
  赵庄蝶见院中的男性仆从不见,猜测赵父不在家, 去不知由晟是否也不在, 问阿香:“阿剩呢?”
  阿香笑语:“在楼上,陈家的小郎君也在。”她知庄蝶和陈郁要好。
  庄蝶和端河登上楼梯,前往阁楼,阁楼门关闭, 门内没有声响, 静得像似无人在。
  端河狐疑,用手推门,见赵由晟坐在书案前, 正在看书,而床上躺着一个人,像似睡着了,虽然只看得半身,但应该是陈郁。
  赵由晟早听到脚步声,却等房门被推开,他才抬起头来,没言语,只把手一抬,示意入座。赵端河放轻脚步,在书案旁坐的椅子坐下,他留意到书案上摆着一只香盒,还随手拿起闻了闻。
  香盒精美,色彩艳丽如女子所用的漆盒,不是宫香的香盒,也不像是由晟的东西,应当是陈郁携带来的。
  赵庄蝶走到床边,去探看陈郁,见他背靠着床,身子歪向一边,他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可双眼闭着,竟是睡着了。
  雨天,湿气扑面,也不诧异小郁怎么会无精打采,在由晟床上睡去。
  都是老熟的人,赵庄蝶在床边坐下,挨着陈郁,还忍不住去戏弄他,伸手摸了一把脸,笑语:“小郁快醒醒,看看谁来啦,别睡了。”
  赵由晟立即回过头来,制止:“别闹他。”
  赵庄蝶把脚缩上床,托腮打量陈郁,看他恬静的睡容,有点羡慕他一到雨天就犯困,他也想这般舒服睡个秋觉。
  赵端河觉房中闷热,温度要较外头高许多,他目光四处寻觅,见床下竟然燃着一只小火炉,由晟可没有这么娇贵,在深秋里烧火炉取暖,想是给陈郁备的。
  赵端河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扇,平淡问:“小郁几时来?”
  “午时。”赵由晟走到床旁,看了眼睡梦中的陈郁,他身上本披着一件氅衣,是由晟的氅衣,此时氅衣滑落在腰间。
  窗外风冷,赵端河还没将窗户关上,赵由晟越过庄蝶,弯身取被,轻抖开,盖在陈郁身上。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的赵庄蝶,嘴巴张大,其实赵庄蝶也习惯了,从小到大,阿剩都这么照顾陈郁。
  赵庄蝶拿走陈郁的书,翻了翻,神神秘秘道:“阿剩,你听说了吗?宗正司终于要分海舶的钱啰。”
  从出生起,钱财就不是庄蝶该考虑的事,他祖父是为数不多的嗣王,只是爵位没传给他父亲,但家产可没少分。
  他之所以在乎这笔海舶分红,因为端河家需要用它来应付年底的开销。近年来,宗正司分给宗子的月钱越来越少,对于孤贫的家庭而言,这笔海舶分红就显得尤其重要。
  “几时会对账?”赵由晟反应很平淡。
  赵端河将窗户关上,回过头道:“宗正说今年会让干办携带账本,到每家每户对账。”他朝好友们走去,但并没有坐下,而是在书架前浏览。
  庄蝶从陈郁那边分了点被子,盖在自己的腹部,他躺靠在床,双臂垫着后脑,道:“我父说,就是有账本也能作假,不足为信。”
  “大家都对账目生疑,宗正这么做,不过是想掩人耳目而已。”赵端河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海道针经,他发现这书翻阅过多次,而他清楚这是舟师的书,用着粗厘的话语写就,一般人可看不懂。
  “可惜我们都不懂海舶生意,也不知晓货物的价值,账本就是假的也看不出来。”说这话时,庄蝶还低头去看躺在身边的陈郁,他们中,只有陈郁出身自海商家族,不过陈郁年纪小,还没参与家中的生意。
  其实无需看账本,只需看往年分发到手中的那点钱,任谁都知宗正司的官吏一直在私饱腰嚢。
  赵由晟帮算了笔账:“宗正司的官船是条大船,能装货五六千料,听闻去时装仓的是梅溪的军持,宁县的漆盘,都是海外畅销物,不可能折本。”
  庄蝶听得一愣一愣,端河将海道针经放回书架,神色淡定,知由晟有祖父遗风,他的祖父,在世时曾是广州市舶司的提举官,对海贸了解甚多。
  不说这书架上藏着海外地理,针经类的书籍,地上的轴筒里插着的那几轴画,恐怕也是海图而非山水花鸟画。端河在这书房里,实在瞧不出由晟老友在专心攻读圣贤书,老友对海贸如此感兴趣,也许也因为陈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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