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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 完结+番外 (巫羽)


  陈郁轻声问:“阿剩?”
  “我们下去。”
  赵由晟拉着陈郁的手,两人步下楼梯,楼梯昏暗,赵由晟护着陈郁,怕他踩空。他对陈郁的照顾无微不至,即使在外人面前,他也不掩饰他对陈郁的喜爱,很坦荡。
  两人回到船舱,陈郁跟随赵由晟来到他的房间,之前在船上,每到夜里,陈郁都会跑去赵由晟的床上睡,而今还是。
  两人和衣而眠,明日一大早船就要出发,他们天不亮就得醒来。
  两人都喝了点酒,很快入睡,陈郁原本躺在赵由晟身侧,不知不觉,到半夜里已经睡进赵由晟怀里,天蒙蒙亮时,陈郁被舱室过道的声响吵醒,他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赵由晟放大的脸庞。
  陈郁看着赵由晟的脸好一会,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宫香气息,傻傻笑着,他很欣慰,心中为幸福感充溢。
  赵由晟其实早就醒了,突然瞪亮眼睛,哑笑问他: “好看吗?”
  “嗯。”陈郁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细小。
  赵由晟吻了他。
  大清早,五艘海船离开麻里鲁港,陈端礼的福信船领航在前,身后跟随四艘海船,分别是陈繁率领的福礼船,郑氏父子的郑家船,王纲首的尚王家船,杨焕的杨家船。
  这样一支船队相当惹眼,船主都出自中国赫赫有名的海商家族。
  前往七洲洋的路途上 ,不时有来自中国的海船自发加入陈端礼的队伍,关于陈端礼剿寇,手中捏有刘家通寇的证据而遭刘家船追击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抵达七洲洋时,陈端礼的船队已蔚为可观,有大小海船是二十余艘,足可见人心向背。
  船队安然穿越七洲洋,刘家的海船没有出现,也不敢出现。
  七洲洋再过去,便是琼州,琼州驻扎着水兵,当官兵也参与护航后,刘家的最后一丝希望自此湮灭,刘河越再也没寻觅到反击的机会。
  陈端礼和他浩浩荡荡的船队抵达泉州港时,可谓万人空巷,人们奔走相告,纷纷挤往海港围观。
  参与此次剿寇的一干人等,如英雄凯旋般受到百姓欢迎,巡检使、知州和市舶司提举官纷纷闻讯前来,陈端礼亲手将刘镇保、刘忠交予官府。
  赵由晟没有出来接受百姓欢迎,或者是官府的嘉奖,他待在船舱里,透过窗户看外头的热闹情景,他不是独自一人,陈郁陪伴他。
  陈郁问他:“阿剩,要不要在我家躲几天再回去?”
  赵由晟骗母亲他去京城游学,却跟陈端礼的船队同天抵达泉州港,难免让人起疑心。
  “不必,想来是瞒不住。”赵由晟也不打算隐瞒母亲,他这是先斩后奏,事先没让家人知道,事后老实告知。
  “可是宗子不许前往海外,就怕万一……”陈郁很为他担心,如果被和赵由晟有积怨的人知道——譬如奚王一系的人,去朝廷告他的状可就麻烦了。
  “不必怕,奈何不了我。”赵由晟敢出海,就不怕被人告状,他早掂量过后果。
  陈郁欲言又止,他很清楚,阿剩在走一条离经叛道之路,而这一条路,怕是为了他而走。
  他十分愿意陪伴阿剩一起走,风雨同程。
  作者有话要说:杨焕:我真冤,真得。


第82章
  赵由晟在家里待了许多天,很是低调, 赵母见他规规矩矩, 安然无事, 心里多少安心些。直到赵由晟回来, 赵母才知道他居然擅自去了海外, 而且还参与剿寇,自此赵母日夜提心吊胆,虽然这个不安分的儿子告诉她不必担心。
  海船上,知道赵由晟身份的人不大可能会出卖他,即使他身份暴露,被仇家去宗正司告他状,宗正可是尚王一族的人,想来会帮他压下。
  刘家与海寇勾结, 养寇自重的事被揭发后,引起满城轰动, 之所以这般轰动, 除去刘家的背信弃义,不择手段令人不齿外,还因为刘家是泉州最显赫的海商家族,富可敌国, 而今刘家在国内的家产尽数没入国库, 坊间传说有数百万缗家产。
  刘河越潜逃海外,没有归国,在罪行暴露之前, 刘恩绍也早已获得消息,溜之大吉,朝廷下令捉拿刘家人时,只在番馆里抓到喝得醉醺醺的刘恩绍庶子刘河散。
  刘河散是个庸才,母亲出身卑微,不受刘家人待见。刘河散在家没什么地位,也不让他参与家族的生意,他对家里勾结海寇的事一问三不知,官府只得先将他收监,等待朝廷发落。
  刘家的事自此告一段落,然而刘家如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势力仍存在于海外,不过从此刘家的海船是一步也不能再涉及中国海域,进入中国贸易了。
  刘家垮台对广大的海商是福音,许多贸易航线不再被刘家霸占,对参与剿寇的陈家和杨家等海商家族则有利有弊,从今往后,他们的海船可能会在海外遭遇到刘家的攻击,报复。
  赵由晟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头发生的事情,他一样样都清楚,他是没外出,但朋友会来找他。
  赵庄蝶来得最勤,他清闲无事,不用考功名,也还不到娶妻生子的年纪,赵端河也经常过来,他仍未被授予官职,在家闲赋。除去这两个同族的好友外,郑远涯和顾常都来拜访过,当然,陈郁也会过来。
  陈郁一般是夜晚来访,又连夜回去。
  天黑后,燕燕每每见门口出现一盏灯,就会上楼跟赵由晟禀报,她相当热心。赵由晟一般会推开阁楼窗户,站在窗前确认,燕燕经常“谎报军情”。这回,赵由晟见到董宛提灯在旁,陈郁行走前,灯火阑珊下,陈郁的身影绰约。
  赵由晟喜不自胜,忙下楼梯,走至木廊的入口迎接陈郁,随后两人结伴,并肩前往阁楼。
  一般他们在阁楼里,燕燕和吴杵都会避免去打扰,但赵母经常会使唤他们往阁楼里送吃的。
  家中奴仆都觉两人有异乎寻常的感情,赵母仍未察觉,一向心大,她的警觉还不如年幼的赵由磬。
  在窗前夜读的赵由磬一看到阁楼的灯火亮起,就知道郁兄又来了,好在郁兄并不留下过夜。赵由罄近来才读到分桃、断袖的典故,深觉自己的兄长和郁兄好像是有点那种关系。
  陈郁和赵由晟待在阁楼里,从不曾有出格的情况被家人或奴仆撞见,但他们间情意绵绵,而赵由晟对待陈郁极为亲昵、体贴,实在不难察觉。
  秋夜里,风很冷了,陈郁的风袍挂在衣架上,套在赵由晟的衣袍上,赵由晟亲自温酒,陈郁帮赵由晟收拾他桌上散落的书,两人有时话语很少,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知晓对方想要干么。
  赵由晟倒上两杯酒,一杯搁放在陈郁跟前,陈郁将书卷叠放在桌子一角,他突然停下动作,像似发现了什么,赵由晟睨一眼,见是他父亲的一封信,道:“我父亲尚未知道我出海的事。”
  赵父在惠州当官,近来写了几封家书,有一封给赵由晟。
  “若是知道,阿剩恐怕要前往惠州住上一段时日吧。”陈郁清楚赵父绝不允许赵由晟这样胡作非为,不肯参加科举,从事舶商就已经够一顿打了,何况阿剩还擅自去海外。
  “我早晚要挨他一顿训。”赵由晟淡定呷酒。
  “就怕还打。”陈郁颦眉,赵公暴怒时可是会打人。
  “喝酒。”赵由晟将酒杯推向陈郁,他悠然道:“小杖受大杖走,不怕。”
  陈郁看他这样,心知阿剩肯定有什么对策,只是一旦赵公知道儿子喜欢男子,离经叛道的事做了一箩筐,什么对策都不管用。
  赵由晟不忍见陈郁黯然神伤,他捏住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毅然道:“天下无难事,在乎人为之。”
  陈郁的脸颊贴在赵由晟手背上,他眉眼低垂,喃喃道:“这是身败名裂的事。”
  身败名裂,对赵由晟而言,将失去名誉和身份地位。
  “小郁,害怕吗?”赵由晟以指代梳,梳理陈郁鬓边的发。
  陈郁害怕啊,他害怕的不是自己遭受骂名,众叛亲离,而是由晟。他没有言语,他用忧郁的眼神看着赵由晟,眼里满满都是担心。
  赵由晟哑笑,贴着陈郁的嘴角说:“亲友我能说服,至于外人,碍着的是他们的眼,与我们何干?”
  他见识过海外的广阔与奇异,也几番经历过生死,礼教无法将他禁锢,人世的一切法则在他看来什么都不是,他所作所为,只为了他所爱的亲友,尤其是眼前这人。
  陈郁瞪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碍着的是别人的眼,与我们何干,他忍俊不禁。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水,他爱的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在上一世,阿剩无法遵循自己内心,这样的想法,念头,他肯定也有过。
  指腹拭去陈郁脸上的泪水,赵由晟心疼,温语:“莫哭。”
  陈郁止不住泪水,赵由晟只得吻他。
  这夜,陈郁因为太过欢喜贪杯醉酒,他酒品很好,醉酒不闹,安安静静睡去。赵由晟将他抱起,双臂感受他身体的重量,赵由晟脚步沉稳,轻轻把陈郁放在床上。
  赵由晟帮陈郁脱去外袍,鞋子,拧巾布亲手为他洗脸,擦拭手脚。
  阁楼的床较窄,适合一人睡,赵由晟侧身陪伴陈郁,他为陈郁垫枕头,拉被子,在一旁听他均匀的呼吸声,看他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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