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呢?”
沈遵不耐烦听他那么一长串开场白,皱起眉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嬴教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嬴川依然脸上带笑,声音平稳地回答道:“砍头和割喉,对于非理性的变态杀人狂来说,恰好是两种心理倾向性差异很大的杀人方式的代表。”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迎着众人投到他身上的诧异的目光,淡然地解释:
“砍头属于肢解的简略形式,喜欢肢解的犯罪者,通常缺乏同理心,物化生命,将人类视作与其他动物等同,切割人的肢体就像分割大型动物的肉块一样;而割喉则更倾向于心理快感,喜欢这种杀人方式的凶手,往往将自己视为神或者上帝,割喉是他们赐予犯人的一种解脱和赦免。”
“……”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戚山雨想了想,开口问道:“嬴教授,你是说,因为孙家的三名死者一个死于砍头,两个死于割喉,分别代表了两种心理状态截然不同的犯罪形式,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所以,这意味着,犯罪者不止一个人,是这个意思吗?”
嬴川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没错,就是这样。”
众刑警互相交换着视线,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其实“犯罪者可能不止一个人”这个假设,刚才也有人提出过。
但他们作为刑警,提出这个可能性的原因,是因为众人根据经验,设想过孙宅的情况——里面有两个壮年男性。
虽然孙明志和孙婉丽的丈夫罗军,两人的身材都十分矮小瘦弱,实在算不得多强的战斗力,他们这些常年跑在第一线的精英刑警,一个打十个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他们瞅着宋珽十多年前的旧照片里那个纤细秀气的杏仁眼小少年,也很难想象这孩子能长到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肌肉强壮虬结的模样。
他们考虑到孙宅里有三个成年人,仅凭宋珽一人,不一定能一下子制住三人,所以讨论过有没有可能他还有同伙。
可是他们毕竟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猜测,因此也只能把它当成一个可能性了。
但现在,嬴川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顾问,却用他自己的犯罪心理学的专业角度,告诉围坐在会议桌前的诸位警官——现场起码有两个凶手,他们一个喜欢斩首,而另外一个则喜欢割喉。
作者有话要说:嬴BOSS:我想错就能错,想准就能准,因为我不是靠猜的,我是靠跟凶手套近乎要剧透的^^v
第120章 8.wrong turn-13
柳弈故意拖延了十五分钟才下楼, 可他到停车场取自己的座驾时,竟然看到嬴川等在他的车旁边, 看到他时, 还大大方方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F*ck,简直阴魂不散!
他在心中默默地骂了一句,但脸上仍然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走到爱车前,“你在等我?”
“当然。”
嬴川脸上带着招牌式的温文浅笑,朝他点了点头,“我们有好长时间没见了……”
把这句话补完一下,下文差不多就是“我特别想你”的意思了。
柳弈歪了歪头, “哦。”
自从数月前嬴川半真半假地说过那些似是而非的表白之后,两人的关系一直相当尴尬。
先前柳弈遭绑架受伤住院, 嬴川也曾提出要到医院看望他。
但柳弈那会儿还处在脑震荡后遗症时, 但凡扭脖子的幅度大了一点,就会忍不住觉得头晕恶心,根本不想浪费精力去应付嬴川的机锋,于是态度强硬而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探视要求。
而嬴教授到底还算知情识趣, 也没有坚持,只发了几条情真意切的慰问短信, 就算把这一件事儿揭过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 即使已经一段时间不见,但柳弈现在看到嬴川的脸时,还依然觉得很头疼。
“你找我有事?”
他朝着自己的车子抬了抬下巴, 同时掏出钥匙,按下了开锁键。
嬴川却好像完全没看懂柳弈的意思似的,依然伫在原处,身体堪堪挡住车门,“这边不太好打车,我想麻烦你送我回X大。”
柳弈眉心一跳,差点儿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市局就在主干道上,周末又是车流人流密集的时候,随便打开个打车软件,肯定能在附近找到十辆八辆空车,“不好打车”这么一个烂到家的理由,也真亏嬴川脸皮厚赛城墙拐角,竟然能说得出来!
“我等会儿还要回去工作。”
他想了想,决定祭出万能理由,顺着嬴川的剧本演下去,假装自己没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你知道法研所距离市局挺近的,转过两个街口就到了。”
他笑得一脸纯良坦然,好像他真的挺着急要回去干活儿一般。
“没事,你载我到法研所门口就行。”
嬴川也回答得很诚恳,“那边的路口刚好有一路公交车能到X大门前。”
柳弈的目光在嬴川身上扫了一圈,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可笑。
这人身上穿得西装笔挺,领带、鞋子和公文包虽然算不得“价格不菲”,但也好歹颇有品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应该去挤公交的。
但偏偏他就能把这分明是装可怜的话儿说得如此自然,好像他真的原本就打算这么干一般。
“行吧,请上车。”
柳弈朝嬴川笑了笑,“我载你一程。”
嬴川满意一笑,向旁撤开,好让柳弈方便开车门,然后自己则非常自动自觉地绕到了另外一边,坐到了副驾驶席上。
香槟色的BMW7系驶出市局停车场,开上了马路。
柳弈目不斜视,专心地开着车,也没有主动和嬴川搭话的意思。
嬴川则舒舒服服地靠在了真皮座椅上,眼睛到处转悠,认真地打量着柳弈车里的布置。
片刻之后,他忽然突兀地开口,用带着笑意的磁性嗓音,低声问道:“柳主任,你有恋人了,对吧?”
他说的虽然是个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柳弈从后视镜中瞥了嬴川一眼。
“哦?”
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恋人常常用你的车吧?”
他的手指轻轻往前一推,拉开了音响上方的小置物格,“这里,放了不少票据和零钱。”
嬴川看着那叠尺寸不一的小票,从停车场的票根,到高速路出入口的收据都有,叠得不算整齐,混在花花绿绿的小面额钞票里,将那一个小小的置物格塞得满满当当的。
“用你车子的人,应该经常需要东奔西跑,所以才会在不长的时间里就积累了那么一叠票据,而且他做事很讲究效率,所以总是习惯把这些出入的票据和零钱,都放在了即使开车时也能很方便取放的地方。”
他含笑看向柳弈线条极漂亮的侧脸,“我猜得对吗?”
“我的工作不也老要东奔西跑?”柳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这些小票和零钱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搁的?”
“不,你不会。”
嬴川笑着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就像手袋是女性的门面一样,车子也是男性品味的重要象征。”
他说道:“你很注重穿衣打扮,习惯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光鲜,所以你不会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坐的车上放这些散乱的票据和零钱——特别是在这种乘客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这与你平日的行为习惯太相悖了。”
“是嘛。”
柳弈撇了撇嘴。
自己的习惯被嬴川说中了,他莫名地觉得很是不爽,忍不住就想回敬一句:“或者我平常就不喜欢让别人坐我的车呢?”
嬴川笑了笑,仿佛根本没听出柳弈话中带刺一样,低声笑了起来,“而且,你的那位恋人留下这些单据的原因,是为了报销的,对吧?”
他从格子里抽出一张高速路口收费单,轻轻晃了晃:“如果是你,你根本不会在意这百十来块的零碎开支,八成随手就扔了,不会特地把它们全都一一留下来。”
嬴川说完这些,又转头看向柳弈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小挂件——那是一串缀着六个金粉色小铃铛的中国结,流苏的位置还有一块红底的塑料小牌子,上面印着“出入平安”四个烫金草书。
“你看,还有这个小挂饰。”
嬴川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个小挂件,“这看起来更像是小女孩儿才会买的东西,但我不觉得你的朋友或学生会送你这样的小物件儿,而且,如果不是关系足够亲密的人,送你这些你也不会真的用上。”
他的手指加了一点儿力道,将那中国结扯得笔直。
“我猜,也许这是你恋人的妹妹送给你的?你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能够被家人接纳的程度了,是这样吗?”
虽然这个缀着小铃铛的挂件确实是戚蓁蓁送给他的,而且还是小姑娘听说自家“嫂子”受伤住院以后,特地从某个据说十分灵验的观音庙里求来的平安符。
但柳弈听着嬴大教授那好似自己能够洞察一切的语气,心中那点儿不爽就更加明显了,颇为不耐地怼回去一句:
“难道我就不能有个十来岁的小侄女,逢年过节什么的送我个小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