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阿哲,老子要生气了!”
“你再不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揍你啊!”
心中好像被什么虫卵密密麻麻地嵌入了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孵化的幼虫开始慢慢地啃食着青峰的血肉,一点、一点酥麻而酸涩的感觉让青峰有些难以接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让后背的衣服黏糊地贴在背上,一个让他死都不肯相信的念头不容控制地涌现出来……
“不、不可能的——喂!阿哲!”
徒劳地在这荒无人烟的墓园中来回打转,举目四望之间,白云流水、青山淼淼——唯有一个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的守墓人在墓园门口的小屋内呼呼大睡,透过玻璃,眼尖的青峰一下子就看见了这人,下一秒粗鲁的少年长腿用力一踹就踢开了大门,巨大的声响让守墓人吓得从被子里掉了出来。
“哇啊!你干什么啊!”本来还在迷糊中的守墓人被闯进来的青峰扯住领口就悬空拎起来,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这里是墓园啊老天你是想干什么啊!!”
“他们呢?!”青峰有些失控地死死抓住守墓人,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吼道,“我问你黄濑他们呢?!阿哲呢?!”
“你是有病吗?什么黄濑啊阿哲啊!这里是墓园啊神经病!”被青峰掐得差点翻白眼的守墓人,“放、放手啊!要不我就打电话叫警察了!”
“你才神经病!TMD这是什么狗屁墓园?!老子刚还和阿哲见过面的怎么一转眼就已经连墓碑都做好了?!妈的黄濑赤司你们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神经病你放手啊!掐、掐死了……”感觉对面人的力气越来越大,情绪也面临崩溃,守墓人一边哀叫着倒霉一边手舞足蹈地挣扎,“这里、这里除了我就没别的活人啦!这里是墓园啊你小子给我严肃点!”
“不可能、不可能——”青峰松开守墓人,无视那个络腮胡子趴在地上咳嗽的样子,捏紧了拳头就直直地冲向黑子的墓碑,“阿哲他不可能的、不可能——”
再度回到黑子的墓碑前,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青峰缓缓地单膝跪下,颤抖着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灰,才敢轻轻地、慢慢地将手指伸向墓碑上的那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那个明显长大成人的清秀的青年依旧睁着一双温柔的湛蓝色眼睛直直地望向青峰。
——就好像晕染到了青峰的心底。
[不是玩笑]。
[阿哲没有在这里]。
[这里……是阿哲的墓?]
——“咳咳咳……哟,是桃井小姐啊?今天也来得这么早呢。”远处的守墓人爽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是的,也请您今天也多多帮忙了,小礼物不成敬意。”一个粉红色头发、穿着职业套装、身材惹火面容姣好而成熟的女人从小车里下来,将一个小信封交给了守墓人,“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黑子的墓碑了。”
“好好好、桃井小姐每一次都这么客气呢,”守墓人面不改色地接过信封,嘻嘻笑了几下,“不过说起来,今天有个和青峰先生长得挺像的少年突然之间扑过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叫着什么阿哲啊黄濑啊的,刚才好像往黑子先生那边的墓碑的地方跑过去了。”
“……诶?怎、怎么会……?”粉红色的美人——三十多岁的桃井五月心中一动,有些诧异地询问,“那个少年现在在——?”
“就在那边啊,”守墓人刚要为桃井指出青峰刚才所站的地方,却陡然之间发现那个疯子一样的暴躁少年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好像跑开了?总而言之啊,桃井小姐小心一点吧。”
“好的,谢谢您了,那么,我先过去了。”冲着守墓人点点头,桃井拎着手里的包装袋,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踩着参差的石板楼梯走到黑子的墓碑前,成熟美丽的女人望着清秀的少年的照片,露出温柔而甜美的微笑,一如当年。
“……早上好啊,哲君,今天也这么帅气而迷人呢。”
“……”青峰少年蜷缩着自己高大的身子,躲在黑子的墓碑的后面,整个人都缩在阴影中的青峰大辉整个人都快与黑暗融为一体了,只能通过远远的一眼认出眼前的女人,就是中年了的桃井五月。
细想之下,心脏猛然抽痛了起来,就好像突然一下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境况,明白了自己紧贴着的石碑的下面,就埋着自己梦萦魂牵的那个人的骨灰,明白了现在的自己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此刻距离着少年的距离是有多么的紧密,却永远都不能够再搂住少年的肩头,嬉笑打闹地叫少年一声“阿哲。”
明明不是这样子的……明明、明明阿哲还在我的身边对我用加速传球,明明我还在跟着迹部大哥去救阿哲,明明活生生的阿哲还在和我一起打球……
为什么眨眼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哲君,今天的早餐是香草奶昔和汉堡哟,是火神那个笨蛋从美国那边托付我给你送过来的哟,本来小黄也托付我给哲君送香草奶昔和奶油蘑菇的,不过那种恶心的东西还是让小黄自己去吃吧!”桃井成熟了很多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少女的天真和羞涩,“幸好我工作的地方距离哲君比较近,大家最近又真的太忙太忙了,才可以让我钻空子,每天都来见哲君,想想就觉得好幸福哦,对吧?”
[五月那个家伙……小黄是黄濑、大家是大家……那个火神又是谁?]
满脑子都是疑惑和绝望的青峰微微侧过头去,为了能够更加清楚地听见桃井的话语。
“阿大那个笨蛋,今天真的从警署辞职了,好像自从哲君走了以后,整个人又变成了高中一年级的时候那个鬼样子了,天天看写真集,不去上班,晚上就跟着一群混混出去飙车喝酒打牌,阿姨不知道为了阿大哭了多少回了,今天阿大已经正式向警署递交了辞呈了,说他他又不听,打又打不过,真的就又变成高中一年级的时候的阿大了……”
桃井突然哽咽了起来。
“……可是,又变成这样的阿大,却再也没有哲君来打醒他了。”
[……]
青峰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心脏,以望压制住内心无尽的刺痛与难过,整个人就像一只卑微的老鼠一样蜷成一团,死死地缩在石碑的后面,手脚似乎已经完全被冰冷和黑暗所侵蚀,好像整具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能够心中不断地默念着黑子的名字,连一点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的青峰瞪大了眼睛,空茫而恐惧地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不要再说了,五月。]
[闭嘴啊!桃井五月!]
“这么多年来,我们大家都已经各自走上了各自的道路,就连阿大都很少再提篮球了,可是啊,只有哲君、只有哲君还能够坚持下去……哲君都不知道……每一次看见哲君的比赛的时候,我都会感动得哭出来……”桃井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鼻子通红,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努力地阻止自己大哭出声,“可是……为什么哲君……明明都已经站在了NBA总决赛的场上了……明明……我都已经准备好蛋糕再向哲君告白了……”
“为什么……哲君就在对着我们微笑的那一个瞬间,就倒下了呢?”
“人太多了……我和大家……连哲君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这样,哲君不会再冲着我微笑了,不会再请我吃冰棒了,不会再对我说话了……哲君……哲君……”
[……够了,不要再说了。]
青峰突然拿手紧紧捂住耳朵,牙齿禁不住开始打颤,森冷的寒意让青峰止不住地开始哆嗦了起来。可是,桃井的声音就像是最为恶毒的咒语一般,在他的耳边清晰而缓慢地徘徊着。
“……呐、呐,哲君,你知道吗?”
“……那个受了赤司商业上的对手的指示的狙击手……就坐在阿大的身后哦。”
——!!!
“够了五月!老子TMD叫你闭嘴啊!”
实在无法忍受的青峰突然大踏步从黑子的墓碑后站了出来,两步就跨到桃井的面前,拽住因为过大的震惊而呆愣在原地的桃井,大手死死扣住桃井的手腕,轻易地就让女人的手腕变得淤青,“阿哲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阿哲就会这么去了?!桃井五月你给我说清楚!”
“阿、阿大……?”满脸泪水的桃井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这是你……”
“MD!老子在上帝光啦!才一年级可以了吧!快告诉我阿哲到底怎么了啊!”青峰愤怒而焦急地冲着桃井吼道,“只要我知道了就可以避免了!你懂不懂啊!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渐渐地反应过来的桃井喃喃地念叨了几句,目光空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自称是中学时候的青峰大辉,“青峰……大辉——!”
在青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桃井突然扬起手给了青峰狠狠的一耳光!!
响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墓园里回荡,在青峰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刺痛究竟为何而来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桃井憎恶而失望的声音,一字,一顿的,无比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