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君溥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脸上带了点红晕,摇头道:“并无大碍。”
林如海了然了。
知道了缘故,林如海的眉头松了一下,语气淡淡的道:“可是饿得慌了吧?正是下官还未用晚饭,不知王爷是否愿意给下官一个脸面,与下官同桌进食呢?”
“本王……本王并不想吃东西。”如今圣人也不知如何了,徒君溥哪里吃得下饭呢。
“原来如此。”林如海点了点头,然后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前头圣人还说让王爷听下官吩咐,看来竟是做不得准的,看来京城里来的消息也不必与王爷说了,免得坏了圣人的算计。”
“等等!”徒君溥涨红了脸,“让人把饭菜摆上来吧。”
其实林如海这般做为是有些失了分寸的,但既然他心中决意要与徒君溥打好关系,自然就要照着当事人,来施最快也最稳妥的法子了。
徒君溥这个人,林如海大概也能了解一些。
往年在宫里,徒君昊还没得封义忠亲王,徒君煜也还不是太子,但长子和嫡子本就够占着圣人的眼了,又有那些惯会装乖卖俏的弟弟们对比着,越发趁得仿佛没有徒君溥这个人似的。偏他又是个生母早逝的,人j□j故上也没有人打点,宫里惯会捧高踩底,自然就越发没了他的地位。
而朝堂上,即便圣人封了徒君溥为忠信亲王,但他并非义忠亲王那样的实权王爷,而不过挂了个礼部的虚职,因此也没什么人爱来谄媚于他,不过见到他时恭恭敬敬的行个礼罢了。
所以林如海这看似威胁,但又韵含着关心的做法,在病中脆弱的徒君溥眼中,却是很得心意的了。
等到厨房的人送来了几样菜肴,如清蒸鲤鱼、什锦豆腐鸡蛋羹、丝瓜炒鸡蛋、荤素丸子等。另还有几样粥品如绿豆粥、双黑粥、三黄粥、十谷粥等,另还有甜点如百合糕、玫瑰馍馍和黄米凉糕等。
徒君溥看在眼里,越发感念起林如海来。
毕竟,从小到大,注意到自己生病,还特意的为自己安排膳食的人,也就只有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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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昨晚儿,林如海已经算是得了徒君溥的好感,今天打铁趁热,便请了忠信王爷一同出门。
徒君溥但是没什么心情,他一心只惦记着京里的情况,但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便也没有推辞,跟着一同出了门。
虽然圣人在信上说,要让林如海带徒君溥见识一下扬州的官场风气。但说的那么容易,做起来却难得很了。毕竟徒君溥又不能以忠信亲王的身份现身于人前,而只是一个白身的傅高杰,论起来也不过是林如海的一个远方亲戚,与官场并无关系,所以冒然让他接触的话,反应麻烦了些。
于是,林如海就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圣人所谓的接触扬州官场,不过是想让徒君溥见识一下扬州官员的办法风格,虽然林如海不能做到,但让徒君溥认识一些扬州官员,然后照着他们的性格与他分析一下也是差不多的。
正好这一日凑巧有扬州知州办的一场赏花宴,这不同于私宴,除了亲着之外,带着旁人便有些失礼,因此正好可以带着徒君溥同去。所以,前几日知州派人送帖子来时,他当即就回了帖,还言及到时候会带着友人同来。
而扬州最是宝贵温柔乡,这种宴客每隔几日总会有一场,只不过是主持中馈的人的身份高低,以及宴请的主题有所不同罢了。
此后的日子里,每逢有赏花饮宴,又有帖子奉到林府上的时候,林如海总会欣然带着徒君溥前往。而没有赏花饮宴的日子,他们二人也不曾闲着。林如海会带一些并不太重要的卷宗回府,然后与徒君溥讲解。
要说培养下一代皇帝,林如海可是很拿手的,毕竟他前世就做过十三年的皇帝,只要照着经验讲解,并时不时的还会拿着一些事例说给徒君溥知晓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林如海到底是臣子,不好明着告诉徒君溥应该如何为帝,只好按着浅显的讲,而更深刻的地方,却是要等他回京之后,靠着圣人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林如海还是很能拿捏得住自己的分寸的。
徒君溥也不傻,除了初初那一次赏花宴时,见林如海为自己介绍同来饮宴的那些官员们,然后背地里又为自己分辨这些人的脾性和政绩,甚至于是平日里的为人时,只以为是在分散自己拟神。
但再到第二天时,林如海拿着一些盐政衙门里的卷宗为自己讲解时徒君溥哪里还不晓得对方是在特意的栽培自己呢?!
毕竟那些卷宗虽说不上是什么机密的要件,但到底事关朝庭公务,不是说要带出衙门就能随意带出来的,更别提还给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看了。因此,可以想见,林如海此举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而且便是有圣人夺情,但林如海到底还是在孝中,即使无法关门闭户的过日子,却总不该四处去饮宴的,这样很会惹人争议,给他的名声添上一丝瑕疵。
偏生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为了自己而忙上忙下的,看在徒君溥的眼中,就算是因着林如海对自己的这份用心,为了不辜负,徒君溥也少不得打叠起精神来。虽然仍是对圣人的安危担忧,却到底是暂时的把它放到了一边。
索性京城里一直没有旁的消息传来,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而没有消息在这个时候就意味着好消息,起码表示义忠亲王还没有造反。
于是,日子就在一人仔细教导,一人虚心学习中过去了。
而且正如林如海所愿,经过他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忠信亲王对他的好感确实的慢慢增加了。
其实,倒不是要如海为了徒君溥而不能为林赵氏守孝,只是因着他夺舍时虽有当时林海的记忆,可到底如同看戏一般,难以溶入林如海的心中。
林如海心听慈母唯当年的佟佳皇后一人耳,即有她一人珠玉在前,又有生母乌雅氏对爱新觉罗胤禛的厌恶嫌弃,对于林赵氏,林如海当然就无法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慈母有什么感情了。
而对一个无甚感情的人,林如海又怎能时刻记着要为她守孝呢?
就算对名声有碍又如何?
前世为帝时,他为百姓颁下了多少有益的旨意?他铲除了多少贪官污吏?可名声这东西却照样被八贤王一党掌于指尖。
世宗皇帝在百姓眼中,就是一个暴君。
他被冠上了一个抄家皇帝的恶名。
说世宗皇帝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少过吗?冤屈世宗皇帝毒死圣祖皇帝的谣言少过吗?编造世宗皇帝抢了同胞兄弟老十四的皇位的弥天大谎少过吗?
初时,胤禛还会在意,还会为此特意亲笔撰写了《大义迷觉录》一书,令内务府印刷出版,流传于世面之上,望能为自己洗脱一身的脏污。可惜,收效甚微!
除此之外,还被八贤王一党仿佛捉了个天大的把柄似的四处宣扬,说自己做贼心虚,致使欲盖弥彰。
到最后,胤禛索性破鑵子破摔起来。
在把八贤王一党推翻之后,胤禛为了那些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越发要糟践了老八和老九他们,甚至还把他们逐出了爱新觉罗家的族谱。待听到他们的死讯后,方才心满意足。
那时,胤禛便想着,你们不仁,我便不义。我既然已经背上了残害手足的暴君之名,那也总该让这恶名名符其实才好,否则便是白担了这桩虚名,岂不可惜了?
而正因为这些前世的糟心事,倒使得林如海有些不在意起名声来了,只大面上过得去便可。不然的话,名声坏得太过,即使深受圣人的信任宠爱,在这官场上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多少会有些阻碍。
不知道是圣人有别的思量,还是义忠亲王太过沉得住气,总而言之,转眼间这忠信亲王徒君溥就在扬州呆了三个月,京城里照样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止是义忠亲王没有起事逼宫,连着忠信亲王眼瞧着离京足有三个月,朝庭方面却是置若罔闻,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似的,一点动静也见不着。
事态就这么胶着下去了,忠信亲王也越发坐立。
前两个月时,林如海的话他好歹还能听上一些,到第三个月时,却不管是对于公务上的讲解,还是劝慰的话都入不了耳。
林如海怜他忠孝,也不为难他,反而陪着徒君溥坐在院中望着京城的方向,有时这一陪坐就是一整天。
不得不说,有人陪着,徒君溥心中确实觉得有些宽松的。
到了第四个月的月初,他们终于等到了义忠亲王造反的消息,但不过一日的功夫,又传来圣人英明神武,很快就把反叛军给镇压下去的好消息。
而与这个足以让人精神一振的好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义忠亲王徒君昊自刎于叛军之前,以及太子徒君煜行为失当,被圣人废弃的消息。
再过了三天,圣人传忠信亲王回京的旨意,便光明正大的颁到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