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黛玉的教养嬷嬷虽则不在,可是奶娘王嬷嬷还随侍在身边,哪里容得贾宝玉这般放肆,忙瞪大了眼睛,斥道:“放肆,还不退后。”
见贾宝玉一时被自己给唬住了,王嬷嬷又向贾太君告了声罪。但她看起来像是告罪,但实际上问罪的表现也是清楚得很:“还请老封君见谅,奴婢一时情急忙了形了。只是奴婢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到底也还是大户人家的奴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更何况我家姑娘好歹是郡主的身份,若是什么人都往她身上靠,怕是郡主的名声就不能要了。不过,奴婢到底是林家的奴才,如今斥喝了府中二房哥儿便是不对,即使情有可原,也应当罚。”
说完之后,便伺立在一旁,似乎是在等贾太君对自己的发落。
贾太君虽然脑子糊涂了些,又因着一介女流,眼界窄了些,可是也是知道这位王嬷嬷是林家的奴才,自己轻易责罚不得。而且王嬷嬷说的句句在意,所以即使贾太君的心中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得不认下,免得事情闹得大了,坏了自家宝贝孙儿的名声。
因此,贾太君强笑着帮贾宝玉描补,道:“王嬷嬷见笑了,我这个孙儿自小被我宠坏了,再加上心思单纯,再加上我一心为我两个玉儿着想,以为他们毕竟也算是兄妹,略为亲近些也是无妨的,所以心中也没那么多的妖魔鬼怪,结果倒是闹了王嬷嬷心中忧扰,也确实是我的错,所以王嬷嬷也别担心,我也不是个心思不正要罚你的。”
贾宝玉虽然不太懂事,可是见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劲,也不敢于怎么说话,只一意赖到贾太君的身边。
林黛玉倒还记得林如海临行前交代的那些话,是说不要太过理会二房的面子,找到个事由就拿来刺他们一刺。林黛玉想着,现在可不就是拿话刺他们的好时候吗?
因此,她微微一笑,说道:“外祖母,王嬷嬷,二房表哥的年纪还小呢,只比我大了一岁而已,有些事情不晓得也怪不得他的。”接着,林黛玉又看向了王夫人,笑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想必二舅舅忙着公务没空理会二房表哥,不若二舅母平日里对二房表哥上心一些,多多教导一番,可不就皆大欢喜了?”
王夫人脸气得都红了,可是她又没法子驳斥,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贾宝玉倒真是个不晓事的,听着林黛玉说的话,心无城府的他还真的以为眼前的这位新妹妹是在为他说话,因此又对着对方亲近了一些。
因着方才王嬷嬷说不让贾宝玉离林黛玉的位子太近,贾宝玉也就坐在贾太君的旁边,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不曾读,只上了几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林黛玉有探花郎的父亲看顾着,哪里只是认得几个字,完全是谦虚之罢了。
贾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
虽然女子之名轻易不可告知男子,可是贾宝玉到底是林黛玉的表哥,所以便说了名。
一时,贾宝玉又问其表字,林黛玉额上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无字。”
贾宝玉一听,立时就有了兴致,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接着又解释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且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林黛玉冷笑一声,便要说话,却又听得一旁的贾探春笑着说道:“二哥哥房中的书我也是见过的,怎么没见着这本《古今人物通考》?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吧。”
贾宝玉闻言笑了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的杜撰不成?”然后又问林黛玉:“可也有玉没有?”
见着对方终于问着了自己,林黛玉眉头一舒,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冷厉了起来,那气势倒与林如海颇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差了历练出来的威严和霸气,但也足够让人心中发冷了。
“瞧瞧二房表哥说的是什么话?竟是要折辱了我不成?虽然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二品户部尚书的嫡长女,一个只有着虚名的郡主,却也不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嫡次子可以随意糟践的吧?但凡是好人家的女儿,这字都是由家中长辈所取,没想到二房表哥竟是把我当成外头那些卑贱女子,随意取笑的。”
说话间,林黛玉猛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处竟是留不得了,虽则外祖母心疼,大舅舅和大舅妈爱护,可是既是受了此等污辱,怎么还能安然在此处久留呢?”
一时间,荣国府内大乱,邢夫人和王夫人忙上前挽留,连着贾太君都开了口,都是不想得罪了林如海的。
如此好一通忙乱,才把林黛玉劝了下来,但却是再也没人敢让贾宝玉出口了,连着有心搓合两个好玉儿的贾太君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让贾宝玉到别处玩儿去,可别又在这儿得罪了林黛玉了。
可怜那贾宝玉本来一心与林黛玉亲近,偏生林黛玉厌恶于他,也就只能恹头恹脑的回了房。
倒是林黛玉觉得颇为解气,竟是把前世贾宝玉摔玉闹事的事儿给揽了过来,让贾宝玉尝一尝她前世的苦。
后来之事,倒是没什么好一一细述,林如海却仍是仔细的听着,听到后来,笑着说道:“玉儿真是长大了,把爹爹交代的话完成的一分不差的。”
得了林如海的夸赞,林黛玉高兴的抿着唇笑了。
第49章
徒君溥已经从林如海的表现中知道了他对与薛王氏毫无兴趣,顿时心感欣悦,即使知道林如海总会有一天成亲,但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起码能让他有时间跟林如海耗着。
而且,徒君溥早就把林黛玉看成了自己的女儿,自然也不愿意贾家纠缠着她,更何况在扬州时徒君溥就已经与林如海说好了,不会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的。
因此,徒君溥就开始默默计划起来。
徒君溥不能够主动的对贾家出手,毕竟贾家已经过逝的贾代善是老圣人的老臣,又有着救命之恩,所以总还有些顾虑在里面,只要徒君溥对贾家出手,难免就会连累到贾赦,想必林如海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即使贾赦和贾政已经分家,可是贾政依然住要荣国府内,是以外人仍是把他们两房看成一家。而贾赦也不知道是在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明明可以早些让贾政搬出荣国府,却一直没有动手,倒使得林如海都有些被动起来。
而徒君溥想要动手,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更何况徒君溥要是明目张胆的对贾家出手的话,世人都会悄声议论着原因。虽然林如海只有很少的可能性会被牵扯出来,但徒君溥就是需要避免这一种可能性,他不能冒险。而且其他人可能猜不出来,但老圣人呢?
老圣人会猜不出来,并且眼睁睁的看着徒君溥对贾家动手吗?
自然不能。
也因此,徒君溥只能另辟蹊径,暗中谋划了。
只是……应该怎么做呢?
徒君溥需要一点时间来寻思一个好法子,为此,他来到了他的皇后许氏所在的寝宫——永宁宫。
本来,皇帝应该住乾清宫,而皇后则住在坤宁宫的。可是徒君溥登基之后,自愿让老圣人继续住在乾清宫,那么相对应的坤宁宫却让许皇后住进去的话,那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因此,许皇后随在徒君溥身后,请了太后住在坤宁宫,而自己则是择了永宁宫住下,就仿佛老圣人仍是当今陛下,而太后是皇后一样。
虽然同样还是不伦不类,也格外的不合规矩,但也确实是得了老圣人的欢心,也使得徒君溥的皇位越发坐得稳了。
与此同时,徒君溥因为此事而对着许皇后有些愧疚之感,对她也是越发的爱戴了。
皇后并不是个温柔的女性,但是她很温和,处理事务也是面面俱到,从不会为了彰显大度而特意的给徒君溥安排宫女侍寝,也不会因为吃醋而滥用手中的权势杖毙宫女或者为难宫妃,更不会为了家族而给徒君溥吹枕边风。
十分的识大体的女性,是国母的最佳典范。
徒君溥虽然不爱许皇后,但是他尊敬她,并且她也确实非常值得徒君溥去尊敬。
在这后宫之人,能让徒君溥定下心来思考的地方并不多,即使是他自己的寝宫,或者是办公时所在的御书房也总有一些不识趣的宫娥嫔妃来扰乱徒君溥的心神,倒是在永宁宫时,许皇后会帮徒君溥拦住那些不该来的人。
最重要的,徒君溥与许皇后不止是有着夫妻之情,相敬如宾,更因为登基前的种种磨难,而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因此,徒君溥愿意对许皇后说起林如海,而许皇后也从徒君溥的话语中,以及对方提起林如海时的神态而看出徒君溥对林如海的迷恋。
所以,徒君溥自然也愿意找许皇后提起贾家的那些糟心事,顺便也从她那里讨讨主意。
许皇后一听,立时就笑眯了眼睛。只是她并不急着表达自己的看法,反而是让守在外头的太监去唤一个叫元春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