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说得轻巧,悭臾又如何听不出她发自内心的坚定?想来也是,太子长琴在一干神仙中也是独一份的幽雅淡泊,更何况人间女子?如此死心塌地,长琴倒是选了一个好姑娘……悭臾看着吟风不免有些惋惜,却也是十分敬重的。
“吟风嫂子你是一个好姑娘,如此一生芳华尽付东流未免可惜了。”
“公子怜我,我自是感激的。但我这一辈子,心中却是再难装下另一个人了,还望公子见谅。”
“罢了,嫂子这么说倒是折杀我了。既然嫂子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言。”
悭臾苦笑一声,脚下用力一跺,便见一青团似的怪物猫踩尾巴一样从草木间跳出来,迅速幻化成一个人形凑了过来。
“原来是龙神大人。”那山精倒也是有几分眼力的,龙神悭臾的名字在人间散仙妖灵中也是颇为响亮,悭臾身上的龙气也未掩饰,这山精也就一眼看了出来。
“认识我?那便好说了。找个知事的把她护好了,若是有人与她为难便给我好好收拾着。护其一世便可,这是我的信物有事便用它。”悭臾扔过两个玉牌,一青一红。“红的是赏你的,可化妖气,好生修行以你资质百年列入仙班不是难事。”
“喏,喏。”
山精满面红光,笑得很有些猥、琐的味道。
吟风看着却笑不出来,能令这等精怪如此谄媚阿谀的又岂是寻常人物?当下俯首一礼。
“多谢公子。”
“不必谢我,是我亏欠于他的。这些不过是微末小节,哪里偿还的清?嫂子不必有负担。”悭臾拂袖笑笑,转身低头看着一抔黄土茔冢,怅然若失。
吟风见悭臾不再多言,也是欠身施礼,看着坟冢心头一酸,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强自忍住,对悭臾道。
“不论如何,我受公子照拂,便是欠了一份恩情。日后若还能见到公子,必定清茶以待。”
说完,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掩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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悭臾渐渐听不到脚步声,低叹一声便是坐了下来,背上瑶琴落在手中端于膝上。悭臾望着简陋的墓碑,胸中一时心绪万千。
“长琴,我欠了你的,何时才能还呢?我怕,等我找到你的那天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司命她,已经有千年不敢与我相见了。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心中愧疚便想帮我求得重塑魂魄之法。我不怪她的,她总是想为我好……只是她用错了方法。”
悭臾仰面,两道晶莹缓缓滑落。
“我见过师旷的转世,他还是那般衷于琴,只是再也不如当初一般超然了。这一曲‘浮生’当初你们逼着我一遍又一遍的练,如今我已经能弹得流畅,可你却听不到了……”
十指弹拨,悠然琴声带着思念,闻者无不心生怅然之感,却是琴艺已然炉火纯青。
“悭臾,你怎在此?”
凛然魔气搅乱了方圆数里之内的平静悠然,悭臾缓缓收音,对着坟冢的脸不曾转首。对方的气息已经足以表明身份。
“重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貌似都很期待长琴出场啊?很快的啦,最多两章一定放出来,当然不会是老板啦~~
☆、寻访
“重楼,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何在此。”
悭臾叹息一声收了琴,站起身一手拄在墓碑之上,宽衣翻飞满身萧索。
“哼,本座之事无需向你细言。”
发色深红,瞳色深红,衣甲深红,全身上下无一不红,甚至连头上双角也是浓重如干涸的血色,深重的令人心生寒意。
悭臾也不恼,认识这家伙也有几千年了,相较而言在魔界无数魔中这已经是最能听懂人话的一位了。当然,参照对象是那些满脑子肌肉的魔,若是和正常人来比,这位也是不正常的。
“最近没听说谁又倒霉,想来你已经很久没动过武了。嗯…飞蓬神将前几天被贬下凡,你来人间想必也只有他这一个原因了。”
悭臾神魂扩散,很快就找到万千众生中唯一的不同。神将之魂在凡人之中就像是雨夜中的灯塔一样扎眼,只是这神魂之中被下了缚咒,功力不够的看不出来,而某些妖魔也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飞蓬这等天界第一神将的神魂又岂是这么简单的?那么强力的缚咒仍是让他逃脱了一点气息,便被某只好战的魔寻了过来。
“果然是他。说起来我和他倒也算是同僚。”
悭臾睁开眼转身面对重楼,却又是平常的温和神态。
“哼,同僚?”
重楼不屑的冷嗤,悭臾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开玩笑。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和神界的恩怨深重到了什么地步,那是用尸山血海也填不满的深渊。为神界效命什么的,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就是他在这里也当不起你这一声同僚。无需多言,来战。”
悭臾感受到对面人身上升腾而起的炽烈战意,微笑柔和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尼玛,你们这些魔就没有一个会看人脸色的吗?!老子又不是战斗狂干嘛没事就找老子打生打死的?!
当然,这些是不会被表现出来的。悭臾有些僵硬地摇头,婉拒。
“今日不可。”手下的墓碑仿佛是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冰,反倒是他的手被凉意沁透,连心都有些凉了。“故友离去,我不想在他面前起兵戈。他在的地方总该是世间清明雅致的。”
重楼沉默下来,身上的战意慢慢消退,虽然他很想与悭臾打一场发泄一下心中的抑郁之情,飞蓬转世如今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半点神力也无,怎么能当他的对手?可偏偏他还无法将他的神魂恢复,心中怎是一个郁闷了得。可他也知道悭臾说出这种话就是断不会答应了,强来的话,只怕悭臾会翻脸。他可不想把这只披着兔子皮的家伙惹急了。逞一时之快,少了一个如斯强大的对手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深红的眼转到悭臾手下的墓碑上,片刻便皱起了眉头。
“上面有些散乱的仙气,颇为古老……倒不似这些日子飞升所谓的仙人。”
悭臾深深的看着重楼,怪不得魔界的人这么不招人待见,就算人间飞升的仙人实在不怎么地你也不要语气不屑的这么过分,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到表情里的高傲真的是让很想喷他一脸。
重楼侧首看他,问道。
“是他?”
“是啊,只可惜还未见到他便入了土。或者我天生克他?”悭臾用玩笑的口吻说着,可重楼看得出悭臾心中的阴郁。“不过若他在想来也是不会介意你的,蚩尤当初也是极欣赏他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见那所谓的乐神。”重楼虽为魔尊但对人间也是略有了解,虽然不懂乐理却也是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她的乐艺比之于现在的乐神又是如何。”
“世人皆道这世上仙乐万千。但在我眼中,这世间再无一首弦歌可谓为‘曲’。”金瞳中傲然之意凛然。“他灵生于木,化于琴,纵然曲艺如师旷也不过是技法心境登堂入室罢了……唯有长琴的曲,可韵天道之力。五十弦动天破地碎,正是此理。”、
“你要去找他。”一看他那副模样就不爽,明明在神魔之战中以一人之力就几乎将魔界大军杀尽,却偏偏在这些小事之上踌躇不决,这样怎配当他的对手!
“是啊。”悭臾也不隐瞒,他到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的,重感情又不是错,他还十分的清轻重的。
“耽于私情,哼!”魔尊大人很不屑的一挥手。
悭臾瞪眼,他耽于私情貌似没碍着魔尊大人你吧?你摆什么谱?当下也有些不耐烦的拱了拱手。
“我耽于凡尘情感,自然是要解了这个心结再走的,魔尊大人好走不送。”
“你!哼!”
魔尊大人这一声冷哼当真是百转千回,在悭臾听来怎么都有种傲娇了的味道。当下忍不住有些失笑。重楼见到心中一阵恼火,便连话也不想说的离开。
悭臾看着重楼消失的地方咧嘴笑笑,总算是送走这尊大神了。剩下的……去见见那位被贬下凡的神将吧。悭臾将放出的神魂之力收回,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所在,这点距离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忽然,悭臾惊疑一声,神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转眼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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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小的蓝色身影在街巷间如白兔般灵活地窜动,不远处虽是便衣,但举止仍透出训练有素的男人们正眉头紧蹙的左右四顾,好像在寻找什么一般。
“呀!”
蓝衣少女正巧撞在眼前的白衣少年身上,顿时按着额头倒坐在地。
“你没事吧?”
这声音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柔和,少女呆呆的抬头,一只白净如女子却要宽厚一些的手掌伸到面前。少女见到少年怀中单手抱着一只雪白似貂似的东吴,那般小心翼翼的劲头很难令人不生疑心。
“没事。抱歉,是我撞到它了吗?”少女抓住少年的手站了起来,指了指他怀中没有半点生气的小白貂大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