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夙玉所想,琼华弟子何辜,妖界生灵何辜?因无穷**而血流成河获得的登仙之路究竟有何意义!
“看你面色风尘,赶快回去休息,不然明日早课重光长老检查你就死定了……”
“哥,你喜欢玄霄师兄么?”
“……啊?!”云天青张着嘴开合说不出话,“你、你说什么呢?我当然不讨厌师兄——”
“我是说!像长琴对大哥那样的喜欢……是不是?”
平日里不论怎么打趣,那都是玩笑话。
今日之事,若有半分差池,于玄霄,于云天青,都不可挽回。
体内阴煞与炎煞翻涌不止,像是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欣喜欢歌着挣扎波动,只等待着那人的一个点头。
“阿菁,你怎么……你今天有些奇怪啊。”
云天青低垂下头,刘海滑落在额前落下浓重阴影,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我……”
云天菁双手背在身后,她手中握着一支黑色细小的树枝,看起来毫不显眼,然而上面缠绕着阴冷的气息,说明它来自幽冥鬼界。心跳如擂鼓,耳边是血液涌动的声音,指节泛白,这大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害怕,最紧张的时刻。
哪怕是死局,都不曾有过的畏惧。
“我见过了天司命。她说……她有办法治好玄霄师兄和夙玉师妹的经脉逆转与双剑灵力气体之苦。”
“什么?!”
“但是——”云天菁急促喘息,艰难启齿。“那个方法,那个方法要有纯阴之体做引……将我修炼的玄冥阴煞传功与他,然后…………佐以双…修之法……与玄霄师兄……”
她说不下去,她知道,云天青定不会让夙玉来做这个牺牲。夙玉已经为此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不能再将于女子而言最为宝贵的名节也交托出去,这条登仙之路的丑恶,本不该由她承担——
云天青明白她的意思,沉默。
“夙玉师妹,今年才不过二九吧?”
云天菁默默听着,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夙瑰师妹说过,她庄里不习武的寻常姑娘,都是豆蔻之年就定下了婚约,及笄之后不久就都嫁了人。如果……当年你我答应下来,她现在还应该在家乡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嫁人生子,平平淡淡的,不会遇到这些——”
这些丑恶的,污秽的,因**而生的执念与悲哀。
“哥!——”
云天菁攥紧拳头,她知道这样最好,她知道云天青一定会如此选择,但她为什么还是想就这样拉着云天青离开?
就算喜欢的人又怎样!
没有人比云天青对她更重要……那是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啊!
云天青轻轻揉抚云天菁的头发,发丝在指尖滑落,当年来到琼华的时候方不过肩胛,如今竟已及腰……
“别说,什么…都别说。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也明白你该做什么,这是最后的方法不是么?宗炼老头想过法子,可都没用。那人当年就将这交给了你,只怕如今的一切都早已注定。何况,你我别无选择。”
“谁说别无选择!我们现在就走,回云家村,回青鸾峰,回长安……去找大哥,我们在四个人一起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尽力了,凭什么……”
她不接受,她不接受这样的结局,谁也没有规定他们一定要付出这么多,而且是注定没有回报,甚至还要满身伤痕的代价去追求他们从来不曾想要的长生。
她不甘心!!!
云天青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胸前一阵湿热,他只能长叹。
“你不会忍心,我也不会。不论是人是妖,与你我而言都无分别,都是生命。这不是江湖纷争啊……”
他又何尝甘心?纵然是心中渴求,用这样的方式达成所愿,何其悲哀。
那是——
云天青注意到云天菁手上那一只黑色树枝,此物样貌平凡形如枯树,但上面缠绕奇异之力与幽冥鬼气,究竟是何物……
云天青蓦地张大双眼,他想起来了,那是翳影枝!
难怪天菁身上阴煞气息较往日浓郁,难怪她一脸风尘仆仆夜中赶回,难怪她乍见到自己惊讶不已,原来……竟是如此!
然而她也不过是一声低叹,他终究不能说她什么,调换立场,他也会那么做。
“好了,你也该去休息了,若不然明日你当真要受训了。”
抓住云天菁的手,他笑得云淡风轻,然而面色唇色尽是惨白一片,他也明白天司命为何不直接将这修炼之法交给自己,只因这玄冥阴煞阴邪非常,若是让他这样命格体质皆是纯阴的人修炼,怕不是要化作冰雕。也只有天菁这样命格体质纯阳偏生又是女子的奇异之人修炼才能有所成就。
感受着体内一直以来压抑着炎煞阳火的阴气顺着手臂经脉顺着贴合双掌缓缓流出,眼前渐渐昏暗,仿若泡在羊水中,浑身暖洋洋的使不出半点力气。另一只手抓住云天青衣角,眼帘挣扎着不愿闭阖。
“……哥…………不……要…………”
“……睡吧。”
云天青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记轻吻,像是幼时每一个夜晚。
“………………”
作者有话要说:插满了flag23333
第96章 仙四
房间中烛火不灭,玄霄仰躺在床榻上却久久难以入睡。
他与云天青并不仅是今日才有所争吵,事实上,这三年来每一段时日他们都会因为种种缘由争吵,不欢而散。
他知道云天青是为了他好,阳炎侵体筋脉逆转,他并非一无所觉。许多时候他看见云天青几乎无法压制住心中躁动的灼烧,那种感觉越来越严重……
前两天他去寻云天青,想为了他与云天菁始终不放弃医治他道一声谢,同时也想向他道歉。
他症状日益严重,夙玉虽为双剑宿主却修为浅薄,同代弟子中唯有云家兄妹修为可堪比肩,云天青不顾被阳炎所伤威胁助他运功,让他尚不致阳炎入心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也因为明白他如今困境,每次他与夙玉自禁地而出,云天青总会谦让与他,不与他吵,不与他闹,不做一件令他烦躁愤懑的事。
偏偏,他越是如此,自己心头的火焰便烧得越旺。像是,在渴求什么……
那日他转身离去,云天青并未回来,后听同门弟子说,那天云天青在承天剑台练了一晚的剑。而那天,他梦见了许许多多难以启齿的事。
自那之后,又是两日未见。
他如今年已双十,纵然一心向道清心寡欲,却也明白身为男子理当清楚的事。自打被送上琼华,他已有数年未曾遇到同样的事——却不代表他不明白。
梦里的云天青又是那般跳脱阳光,意气飞扬的模样。却又那样温顺的躺在他身下,一双眼在梦境的朦胧迷雾中明亮如星火,就好似初见之时,那趴在墙头开心快活的璀璨眸子。
他无可抑制的心动,尽己所能的温柔。
然而心火如油倾浇,弥天盖地而来,禁不住更用力,想看他更加激动,想听他清醇嗓音染上更多情彩——想弄坏他,想让他如风姿影染上他的色彩,再不能挣脱他的鼓掌。
云天青就像是高天远阔无拘无束的风,纵然身困琼华,他的心也如风自由,谁都不能束缚他无疆无野的心灵。
他对他,
既爱,
又恨,
多么可笑!阳炎入心,勾动人本能渴求,最无伪真实。他连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只能面对自己内心最丑恶的一面——
原来,他早已入执。
他对自己恼怒,对云天青恼怒,连带着对夙玉也无法心平气和。
妖界之事已经通告门派上下,妖界自然有原住妖族,解释定避免不了一场厮杀。大道十成,半者九十。修仙之途本就劫难重重,何况妄走捷径,其中凶险自然无需言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即恶,除之为善——云天青却从不如此认为。
当年入门不久他便清楚,对于云天青而言,这世上一切皆是平等,若有分类,只有喜爱与否,恨这样的情绪对他都像是云雾般不值一提。
他只是随心而活。
意见不同,争吵便在意料之中。
“师兄你现在想不清楚,我也不与你争辩,你好好调理气息,我到师兄那里借宿一宿。”
莲花铜台中红烛燃半将息未息,烛火亟亟摇曳仿佛那人眼底燃烧的光……
今夜怕是难得睡着,再如何默念心经静心打坐也是无用,不如出去走走,后山醉花阴的凤凰花想是开得正艳。
除了思返谷,也就是醉花阴嘴角他乐不思蜀……怎么又——
“……唉……”
夜晚的醉花荫别有风情,万籁寂静,鸟兽沉睡,月光中唯有落花簌簌如雪,花色如炎,恍如倾盖。
“……你说的那人啊,那是我师兄啊!我们可有同床共枕之谊……哈?别不信啊!……”
“……好吧好吧,你别哭,老子可最受不了女孩子掉眼泪了。唉……为什么我认识的姑娘家一个个都彪悍的可怕?就是夙玉师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