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客厅灯开着,一楼没人。
二楼传来夏楚的咳嗽声。
夏楚的咳嗽一直没好,似乎变得更严重了。且他脸色很差,日渐消瘦,乐维怀疑他也没怎么正经吃过饭。以前夏楚少吃一口,乐维都担心得要命,如今也懒得问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有什么关系,死不了就行,死不了,两人就慢慢耗着呗。
乐维扶着扶手上了楼。
那间房间的门开着,夏楚站在里头。他脚边摆了个大纸箱,里头几乎装满了,还没来得及封。夏楚把另一个箱子摆在桌上,正一个一个拿起相框,往箱子里放。
身后墙上的海报都被收了起来,屋子里其他摆件也被收拾了大半。乐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收的,其实以前夏楚也收过几回,乐维都拦住了。
要收早收啊,被发现了才收拾算怎么回事?
不过今天,乐维没有阻拦,反而走了过去。
桌上的相框都不配套,可想而知不是一次买来,也不是一次放上去。乐维随便拿起一个,夏楚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乐维端详着照片里的韩松与夏楚,两人的衣着都土土的,带着时代的气息。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乐维问。
“毕业那年。”夏楚的声音有些哑。
乐维把相框递给夏楚,又拿起另一个:“这张呢?”
照片的背景是瀑布,两人站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韩松的手搂住夏楚的胳膊,手指头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很担心夏楚会掉下去。
夏楚道:“这是黄果树瀑布。有一年我们去贵州取景时照的。”
乐维又把相框递给夏楚,再拿:“这张?”
“韩松去金马奖做颁奖嘉宾,我陪他去。”
“这个?”
“韩松在北京买了房,我们去他家聚会。”
“这个呢?”
“有一年新年我们恰好在美国时代广场,一起倒数。”
乐维每拿起一张,夏楚只要扫一眼,就能清楚说出这张照片的时间地点,还有拍摄的背景。如此熟悉,可见他曾温习过这些照片多少次。照片的背景遍布全国,乃至世界,一张张照片串联在一起,就是两人的所有生平。他们几乎经历了彼此生命里所有的重要时刻,比起来,乐维与夏楚相处的这两年单薄而可笑。
“这一张呢?”乐维拿起角落的一个相框,“上面怎么只有你自己?”
夏楚看着那张照片,许久才用柔和的声音答:“这张照片是韩松拍的。”
“去年年初,我们在公司通宵聊剧本,早晨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外面下雪了,厚厚的一层。北京很少下雪,我很兴奋,去踩没有一个脚印的雪地,等我回过头,韩松抓拍了这一张。”
照片上,夏楚一袭浅灰色大衣,与雪地的背景异常和谐。他笑得明媚而欢快,那是乐维已经许久未从夏楚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你知道吗,韩松爱你。
乐维在心里说。
不仅你珍藏着与他有关的一切,在他发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也冒着失去钱财、名声和家人的风险,一定要取消婚约。如果不是我早一步向你求婚,也许他现在已经向你表白,你们也已经在一起。如果你们走到一起,今时今日,就不是我站在这里如局外人般注视着你们的一切。
这满屋的回忆,会变成你们爱情的最好见证,而不是讽刺地摆在我面前,仿佛在嘲笑我是个傻子。
夏楚咳了两声,朝乐维伸出手,等他像方才一样将相框递给自己。乐维死死捏着相框,半晌,将相框随意一丢。
他拂开桌上的纸箱,里面装着的相框连同纸箱一起飞了出去。夏楚惊讶地想去捡,他把夏楚压在桌子上。
桌子轰然一响,下一秒,夏楚喉头发紧,叫都叫不出来。
血腥味弥漫,夏楚站不稳,发着抖,想要滑倒,却被迫稳稳站在原地。
原本用来表达爱意的行为变成了单方面的凌虐与发泄,且是在这里,在曾无数次给予过夏楚安全感的房间,在夏楚心底最隐秘又最珍视的地方。夏楚的头被死死按在桌上,他的反抗比之前几次都要激烈,可是没有用,无论他怎么挣扎,乐维一定要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眼睛看着自己最爱的人。
是的,韩松在照片里看着他们。
韩松在照片里看着夏楚。
韩松在照片里看着夏楚被人当成下等娼妓,肆意摆弄。
乐维知道夏楚一定会受不了的。
可是我呢?我就活该遭受一切吗?
桌子乱晃,照片倒了一片。夏楚发出嘶哑的呜咽,伸手去扶,可是太多了,他扶起一个,另一个又倒下去,最后他只能张开手,绝望地按着照片上的人。
“乐维,乐维……”夏楚低叫,“求求你……”
乐维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求自己住手,还是至少不要在这里。可他一条都不会满足,夏楚的示弱来得太晚了,已经没什么用了。
一切结束后,乐维放开对夏楚的钳制。那人脱力似的,顺着桌子滑倒在地。
乐维整理好自己,居高临下,冷冷地睨着夏楚,忽然,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夏楚在哭。
他垂着头,似乎不愿被乐维看到自己的泪水,甚至努力抿着唇,想止住自己的哭泣。可是泪水止不住,不停地溢出眼眶,滴在地上。
乐维跪坐在他身前,夏楚的眼泪叫他猝不及防,大乱方寸。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夏楚的泪。泪是烫的,瞬间灼痛他的手指。
“夏楚……”
乐维试图擦拭夏楚的泪,夏楚别过头躲开他,他要碰触,夏楚便离得他更远。乐维想叫他别怕,自己只是想帮他擦擦眼泪而已,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何必心疼他,他自找的。
乐维恨夏楚,这恨非常真实。
可看到夏楚流泪,他心痛难言,这痛楚也真实极了。
乐维收回手,起身。
他离开了这间房子。
乐维直接去了方小茂家。
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靠谱,方小茂腾出一间卧室,叫他踏踏实实住。
反正方小茂的女朋友回法国老家了,方小茂一个人孤单寂寞冷,有人陪自己聊天喝酒玩游戏正好。
乐维没有解释自己突然过来的原因,方小茂也没问。他们去楼下酒行搬了三箱酒,又叫了周黑鸭外卖,手柄连上电视,从古早的《战神》玩到还没汉化的日本游戏。中间方小茂接了个电话,经纪人喊他去工作,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天都黑了,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电视的光照亮跟前那一片,乐维坐在沙发上,还在玩游戏。
他没吃饭,桌上仍留着方小茂走时那几个外卖盒,摆在门口的啤酒箱空了。
方小茂离开时,那箱酒还没拆封呢,如今空了!空了!
方小茂开始慌了。
他夺下乐维手里的游戏手柄,赶乐维去睡觉。乐维倒听话,没吵没闹,让睡觉就睡觉。这一觉睡了一夜加一天,第二天傍晚才醒来。乐维像个大幽灵似的晃荡到客厅,方小茂正在接电话。
瞧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仿佛对方是什么重要人物。
乐维笑得停不下来。
挂断电话,方小茂也很无奈:“是夏楚打来的。”
乐维立刻就不笑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个外卖盒,里面是一份烧鸭饭,凉了,他也不嫌,打开就吃。
方小茂说:“夏楚问你在不在我这儿。”
乐维没吱声,挑了挑眉毛表示听着呢。
方小茂接着说:“我说你在呢,他也没说什么,叫我照顾好你,还叫你早点回去。”
方小茂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乐维一扬头,故意找碴:“怎么着?嫌我了?赶我走啊?”
方小茂才不接他这个茬,语气很严肃:“你们到底怎么了?”
乐维低头扒了一口饭,吃得腮帮子鼓起来,说话也咕咕哝哝的:“没事,好着呢。”
方小茂叹了口气。
乐维跟夏楚之间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问题。
不光乐维不对劲,夏楚的状态也不好。前几天乐维跟他们通宵喝酒,喝得烂醉,方小茂不放心,打电话叫夏楚来接。当时是他跟另一个朋友一起在楼下陪着乐维等,等了一会儿,夏楚来了,一下车,方小茂惊了一下。
夏楚太瘦了,身上的衣服都快支撑不住了。
他还是冷冷淡淡的,话很少,见到方小茂点了个头就算打招呼,接着从方小茂手里把乐维接了过去。方小茂也不敢挑剔,毕竟对方是夏楚,江湖地位跟自己老板是一个级别的,能点个头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把乐维交给夏楚,乐维人高马大,夏楚瘦削单薄,乐维整个人往夏楚身上一压,夏楚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方小茂赶紧伸手去扶,没想到夏楚退了一步,生生站稳了。
乐维这时候才恢复点意识,转头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夏楚,抱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一口。
方小茂下意识觉得,以夏楚的性格,应该很排斥这种当众亲密,可他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问:“喝了多少?”
乐维自然是回答不了的,方小茂也不敢说实话,只拿手指头颤颤巍巍比了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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