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钟磊眨了下眼睛，像是分享什么不能被大人知道的秘密一般，说：“就我们班长，你见过的，他就很喜欢。你就随便给我个什么呗，我拿回去逗他玩。”
钟磊不再笑着看姚望，换上一种冷酷不讲情面的表情，说：“你把部队当什么？游乐场吗？”
姚望：“……”
他兴冲冲地坐好几个钟头火车跑这么远来一趟，以为钟磊见到他也会很高兴。
高兴个屁，这副鬼样子叫高兴？难怪要来当兵，说不定就是不想和他在一个家里了。
分别之际，老姚拿了一沓现金给钟磊，钟磊不肯要。
老姚对阿姨打眼色，阿姨便让钟磊拿着，说：“磊磊，都是一家人，叔叔给你，你就不要客气了。”
姚望阴阳怪气道：“对，都是一家人，那还叫什么叔叔？见外不见外？”
老姚再婚几年了，钟磊一直没有改过口，老姚本人也不太在乎，但这句话说出来，还是能让当事人十分尴尬。
钟磊走后，姚望挨了老姚两脚，要不是阿姨拦着，绝对不止两脚这么简单。
姚望没再顶嘴，低头认错，自己也知道那句话有点过分了。
他们三人乘坐次日下午的火车回去。
钟磊昨天说了会请假来送他们，最后也还是来了，可能因为时间紧张，他没换衣服，穿了一身迷彩作训服，刚训练完的样子，整个人汗流浃背。
妈妈心疼儿子是天经地义，看他这样，想到平日也是这么辛苦，也顾不得火车站人来人往，抱着他哭起来。
老姚也皱着眉，长吁短叹。
姚望小声道：“自找的，谁逼他来的吗？”
老姚瞪了他一眼。
他被瞪得莫名其妙，说错了吗？本来就是！
他们要走了。
老姚拍了拍钟磊的肩，像是鼓励。
到了这分离的时候，姚望也有点犟不起来，还有点伤感。
钟磊来和他握了下手，顺势给了他一个绒布盒子，冲他眨眼，示意他，这是个不要被大人知道的秘密。
在火车上，姚望去厕所里偷偷看了看，是一枚士兵肩章。
草长莺飞，春天降临了人间。
以前没有喜欢过人，以前的春天也没有这么难捱过，春姑娘在男孩心里放了一只猫，它一天天地不老实，动不动就抓心挠肺。
姚望太难了，既拉不下面子主动去实验班，又等不来曲燎原这个渣男，太难了。
终于！曲燎原的生日要到了。他比他哥哥小六天，他哥生日那天，他在学校广播站给他哥点了一首歌。
姚望听到了，数着日子等六天后。
但姚望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
曲燎原喜欢山地车，喜欢游戏机，喜欢一切小男孩喜欢的东西，他的手机也有点旧了。可选的项目太多，姚望反而抉择不下，全送吗？是不是有点太夸张？说不定还会把人吓一跳。
最重要的是，姚望自己知道，以他现在的成绩，和曲燎原考不到一所大学，就算成功表白拿下，难道就只谈一年多恋爱，明年高考完了就分手？
他在老姚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已经比很多同龄人先一步明白，阶层是很难跨越的，在曲燎原能冲击清北的成绩面前，他只有区区一个有钱爸爸，以及长得很帅。
最后山地车游戏机手机什么也没送，曲燎原生日的当天早上，姚望很早就起床，犹豫了很久，最后把放在床头抽屉里装着肩章的绒布盒子，塞进了书包。
一整天，他都坐在座位上，没有去实验班，也没有去曲燎原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应该把这个当生日礼物送出去吗？应该，还是不应该？
这是曲燎原的十八岁生日，以后等他们恋爱了，回想起今天，他曾经送给曲燎原一个很值得收藏的礼物。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傍晚时，他在楼道里晃神。
曲燎原有可能经过这里，也有可能不经过这里，这是薛定谔的“经过”。
不如听天由命赌一把，曲燎原来，他就送，不来，他就不送。
来了！来了！寿星曲燎原带着棒棒糖来了！
姚望一下子被暗恋击垮了，欢喜地想：他一定喜欢老子！不然为什么要拐那么大的弯儿，特地来送一支棒棒糖！棒棒糖！
他理所当然把肩章拿了出来，酷炫狂霸拽地说道：“给，送你的。”
曲燎原打开看了看，分明很喜欢，可是磨蹭片刻后偏是说：“我不要。”
姚望：“……”
曲燎原：“别人送你的吧？要珍惜别人的心意啊。”
这天姚望很生气，不是因为礼物没送出去，更不是因为曲燎原不收礼物还讽刺他不珍惜别人的心意，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曲燎原这家伙，不收这个肩章，反而戴着他哥哥送他的新手表。
对对对，一定是因为这个。话说曲燎原是不是拜金？要是真送他手机游戏机山地车，他是不是就收下了？
姚望：妈的，渣男。
第213章 番外一点也不虐10
六月时，姚望还在为自己怎么补课都考不进年级前一百而发愁，钟磊回来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这趟来去匆匆，姚望都没来得及见到他，他在全部科目考完的当天就又走了。
到今年八月，他就该退伍，是打算一退伍就去读大学？
姚望对他来无影去无踪一点兄弟联络感情的机会也不留感到很七毛，同时也替他捏了把汗，两年时间没有正常读书，再好的成绩也必定会受影响。
前几年，姚望听老姚说过，有个叔叔家的孩子考大学成绩不好，花点钱捐学校搞了个赞助生名额，送进了省里某个一本院校。
他提起这茬，问老姚：“能给磊磊搞一个这种名额吗？”
老姚：“不行，这几年早不允许这么搞了。”
姚望很怀疑：“你别因为磊磊不是亲生的就舍不得花钱吧？”
老姚：“说什么呢，就是你想这么上大学，你老子也办不成。”
没法子，姚望只好作罢，期盼钟磊的高考成绩能争点气。
半个月后，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来了。姚望自我感觉还行，发挥还算稳定。
第一天考完，老姚问他考的怎么样，他如实说了。老姚说：“上回说的赞助生名额……”
姚望惊喜道：“又能给磊磊搞到了？”
老姚：“搞不到。”
姚望：“那你说个捷豹。”
老姚：“给你搞了个北京户口，也找着高中收你了，高三去北京念吧。”
姚望：“……”
他生平第一次失眠，半夜三点多还没有睡着。
要离开这里，离开他喜欢的人，去北京吗？曲燎原想考北大光华学院，他们明年应该还能在北京重逢……可是等再见面的时候，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曲燎原这个迟钝且渣的小男孩，会不会在这一年喜欢上别的谁？
还有，老姚能帮他搞到北京户口，怎么不帮磊磊也搞一个？可见不是亲生的还是不行，表面上再好心里还是区别对待，磊磊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会复读吗？诶？那他俩不是就成同一届的了？
次日，钟磊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超省一本线九十多分。
姚望当场服气了，给他发了短信问：【牛逼！你要报哪个学校？】
义务兵要到周末或节假日才能用手机，钟磊还没有看到，也没有回覆。
这个暑假里，姚望就要去北京，北京教材和家这边不一样，老姚怕他去了不适应，帮他请了老师从头补一下高一高二的课程。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找了机会送曲燎原回家，在曲燎原家的楼下，他差点就要说出来了，把他的暗恋和对未来的期许，通通告诉曲燎原：明年我们北大见，我先去了，等你来啊，一定要来啊。
最终，他没有说。他要离开这个人整整一年，他怕心中的愿望一说出口，就不灵了。
七月份，他开始上补习课程，北京教材不难，和从前的侧重点不一样，让他郁闷的不是学习，是孤单。
老姚在这边租了套房子给他，什么都搞得很齐全，还请了阿姨做饭做家务，阿姨只管做事，不和他聊天，家教老师只管上课，也不和他聊别的。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一年。
姚望要考北大的雄心壮志只坚持了三天不到就萎靡了。
想回家，想回市一中。
想曲燎原。
想老姚，甚至还想后妈。
周六上午，家教老师激情澎湃地讲着数列，姚望双眼无神脑袋放空，用笔尖在纸上随手画了一个蜡笔小新。
扣在一边的手机一震，有短信进来，是终于能用手机的钟磊。
姚望一喜，看清短信内容后又高兴不起来。
钟磊回答他：【我想报上海的学校，复旦或者同济吧】
姚望明目张胆当着老师的面回短信：【北京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上海？冬天连暖气都没有，冻死你】
钟磊：【用你瞎操心？顾好你自己，就你那垃圾分数，好好想想去蓝翔还是去新东方】
姚望：【呵呵，老子现在是高考移民，赢在起跑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