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了，这片厂区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的，那会儿玻璃厂的员工算的上县城最富的，单位分房，工资也还行，年轻人在工作之余，就来这里打场篮球。”乔珝看着篮球场，将这片厂区的历史，讲给易潇听，“这些都是我爸告诉我的，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是这里的员工，听说是打篮球的好手，夏季的时候，这片空地上，还会有人来放电影，蚊子很多，但人也不少。”
易潇看着那片荒芜的篮球场，在乔珝的讲述中，脑海中个无意识地浮现出，这片土地曾经人来人往的模样。
“后来，大概零零年那会儿，玻璃厂忽然就垮台了，大家都去找其他的工作谋生，赚了钱的，就搬出这片地方，在城南买房，穷了一辈子的，就留在这里，守着玻璃厂的旧地。”乔珝远远望着自己的筒子楼有些出神，忽然想起易潇还在自己的旁边，笑了出来，“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不说了，我们走吧。”
“不会。”易潇摇头，示意乔珝上车，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乔珝说桥北这片土地先前的历史，也是乔珝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乔珝脾气很好，没被惹着的时候，说话都是温和的，却从来不多说，能像这样和他谈起这些事情，易潇莫名觉得开心。
“走咯，坐稳啦。”易潇握紧车把，摩托车沿着琏河岸边的马路，向二桥的方向驶去。
易潇忽然加速，乔珝扶着车后的扶手，身体略微向后倒去，初秋的风不再炎热，迎面拂来，十分舒适。摩托车拐了个弯，开上二桥，乔珝抬头，这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好的出奇，苍穹深远，竟然没有浮云，澄澈的蓝色一望无际，干净而透明，仿佛一眼就能望穿遥远的天宇，二桥下，琏河向远处流淌，与天际纯净的蓝色相接，飞鸟的翅膀染上天空蓝色的光影，鸣叫着，拍打着翅膀，飞向不知名的远方，河水上漂浮着白色的运输船，汽笛鸣响，满载着货物，向河流的下游飘去。
乔珝在迎面而来的微风中闭上眼睛，这片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土地，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秀丽。
“到了到了。”易潇回头，发现乔珝的头靠在自己的后背上，手还牢牢地抓着扶手，他向后伸出一只手，摇了摇后座的乔珝，“你怎么会这么困，也不怕摔下去。”
乔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易潇的后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昨晚楼下闹到了将近四点。”乔珝揉揉眼睛，从摩托车后座上一跃而下，“摔下去我就要碰瓷了。”
眼前是城南的一处高档小区，城南是琏兴县上有钱人的聚集地，乔珝先前过来城南玩的时候，经常路过这里，对这个小区不算陌生，易潇家是一栋独立的小别墅，位置在小区的正中央。
易潇把摩托车停好，两人还在门外，就远远听到了狗叫的声音，易潇翻了翻衣袋，拿出一串钥匙，打开家里的防盗门，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迎面扑了上来，栩栩发现又来了客人，立刻抛弃易潇，去扑一边的乔珝了。
乔珝抱着狗：“你家……”
“有点乱，别介意。”易潇从门边的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扔给门槛边的乔珝，乔珝低头，发现拖鞋上的绒毛已经翻出了一半，上面还有齿印。
乔珝环顾四周，易潇的家里，岂止是很乱，那是非常乱，超级乱，特别乱。
走进门，就是易潇家的大客厅，桌上空空如也，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摆了将近几十个矿泉水瓶，十分醒目，沙发上，凌乱地摆着一排抱枕，抱枕皮被扯到了一边，枕芯掉地满地都是，一瓶橙汁被打翻在地，地上遍布可疑的脚印，一路延伸到——
破案了，乔珝看了眼自己白衬衫上新印上的狗脚印，有些欲哭无泪。
“坐，随便坐。”易潇把狗从乔珝身边掀开，将沙发上的抱枕丢开，掸平沙发上的褶皱，招呼乔珝。
乔珝打量着沙发，找了个稍微整齐点的地方坐下，电视啪地一声开了，蹦出电视里的清宫穿越剧，乔珝愣了愣，站起身，从沙发的电子底下抽出一只电视遥控器，易潇接过去放在了茶几上，茶几下的塑料袋里放着各种零食，易潇从茶几下面把零食袋子拎出来，放在乔珝的面前，示意乔珝随便吃。易潇的狗很喜欢乔珝，在乔珝的脚边绕来绕去。
“这狗拆家，小时候就拆，所以被它的前一个主人丢了。”易潇见乔珝感兴趣，指着自家栩栩说，“那么小的一只，大冬天里在垃圾桶边哆嗦，我就给捡了回来。”
原来看似大大咧咧易潇的心里也有很柔软的地方，乔珝弯了弯嘴角，一路过来，乔珝感到有些口渴，问易潇：“有水吗？”
“我看看啊。”易潇低头，在餐桌上的一排矿泉水瓶里找了找，一边自言自语，“这瓶是上周的，这瓶是三天前的，这个是昨天的，啊，这个！”
易潇终于从一堆塑料瓶中拎出一瓶没有拆封的水，冲着乔珝一扬手，乔珝稳稳接过易潇丢过来的矿泉水。
“你不烧水的吗？买这么多矿泉水。”乔珝瞥向易潇家厨房的方向，厨房似乎是易潇家唯一看起来比较整洁的地方了。
“懒得烧。”易潇拎起桌上一瓶没有喝完的水，仰着脖子喝水。
乔珝看着空荡荡的厨房，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想法：“你不会没有热水壶吧？”
易潇：“……”
第16章 锅碗瓢盆扛回家
易潇家的厨房，格外整洁，或者不能说是整洁，应该说是空空如也，乔珝站在厨房的门边，感觉自己嘴角抽搐。
“我记得你一个人住？”乔珝问靠在沙发上逗狗的易潇。
“是啊，我爸除了给钱，早就不管我了，我妈的行踪，我向来不大清楚。”易潇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买电水壶？你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乔珝忍不住说。
易潇摆手：“这不刚开学嘛，想着先凑合几天，熟悉一下琏兴这边，再去买上一些。”
可开学已经有一个月了啊，乔珝站在空荡荡的厨房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琏河的草地边，清凉的夜风中夏夜的星空扑朔迷离，那是易潇第一次和他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易潇的爸爸陈劲是市里某品牌的经理，和音乐出身易含香结婚后不久，易含香就发现了陈劲出轨的事情，在易潇出生之前，陈劲外遇对象的孩子，陈梓宁就先一步出生的了。陈劲觉得对易潇有所亏欠，在物质生活上，将最好的都给了易潇，却基本不见易潇母子。易含香天生就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离婚之后也没急着给易潇找后爸，成天寻欢作乐去了。
这着实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因为外遇而生的陈梓宁，比易潇还要大上一些，陈家的家事，算不上光彩，陈梓宁却总爱就此事挑衅易潇。
乔珝看着客厅内的易潇，心下有些感慨，易潇来自于市里，住着琏兴县内最好的房子，却连个三餐都难以保证，看易潇家的样子，也知道他妈妈几乎没有涉足过这间屋子，厨房里没有锅，水池里放着一只空碗，筷子搁在一边。
“你不买锅你吃什么啊？”乔珝问。
易潇笑眯眯道：“门口的连锁店，味道还是不错的。”
“算了。”乔珝放弃挣扎，“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陪你出去买吧，去郭达家店里买行吗，趁着国庆应该有活动。”
“好啊！”易潇听说不用一起写作业，立即来了精神。
两人说走就走，给执著拆家的哈士奇套了牵引绳，出了小区，向信雅路的方向走去。
信雅路边的家用电器铺子外，郭达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前晒太阳，一手拿着手机，不停地按键，另一手抱着个青皮的柚子，正在艰难地剥着。
“来了啊。”郭达预先受到了乔珝给他发的短信，看见两人走近，从板凳边站起身来。
郭达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眼底还挂着黑眼圈，笑容倒还算的上灿烂。
“没去乡下？”乔珝问郭达。
郭达摇头：“明天去，昨晚小姑来我家吵了一晚上，说老人家去世她一毛钱财产都没有分到，我妈和她一人一嗓子，在客厅门边，扯到了大半夜。”
“同学来了啊，进来看看吧。”郭达他爸郭正志笑呵呵地从屋内走出来，将两人迎进了屋内，乔珝向店铺深处看了看，郭达的妈妈今天没来店里。
郭达家的店，算是个卖电器的杂货铺，除了空调电视洗衣机冰箱这些大件，小的电器算是应有尽有。乔珝给易潇挑了个电水壶和电饭煲，易潇自己挑了个电磁炉和锅，郭达他爸难得遇到易潇这样的大客户，还给赠送了不少盘子和碗筷，刚好省了两人再去买碗筷的工夫。
“这是？”易潇付完钱，在一个红色外壳的电器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个高压锅，最新款的。”郭正志收好钱，走过来给易潇介绍，“小同学要来一个吗，适合家里炖鸡炖排骨，我们这里的鸡啊，炖出来可好吃了。”
“这锅挺好看的。”乔珝在一边插话，红色外观的家用电器，并不多见。
易潇也瞧着这红色十分惹眼，见乔珝明显对眼前的物体产生了兴趣，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叔叔，那这个我也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