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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 完结+番外 (杯中观海)


  如今,他们隔着近十年的岁月不期而遇,一个站在讲台上,一个阴差阳错地坐到了台下。
  江倚槐口罩下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好像是真的感冒了,没有伪装,不然脸颊怎么会有些烫。他有心想要动弹,可身体仿若被施了咒,岿然不动,甚至脊背崩得有些僵直,似一张蓄满力的弓。
  连牙关都因紧张而微微咬紧。
  江倚槐想到那个雨夜,隔着水雾,隔着不远不近的路,在陌生街巷遥遥看见的修长身影与模糊面庞,分明形同一人,原来……并没有看错。
  而眼前的重逢,也绝非幻觉。
  笔被风吹到桌沿,“啪”一声掉落在地。
  江倚槐从放空中挣出,才发觉刚刚自己走了神,他下意识抬头——不远处的陆月浓仍然不紧不慢地讲着课,没把注意力投向这边。
  “在这两句中,杜甫更多的是在描写过去的场景,他与李龟年在长安多次相遇的场景。”
  “很显然,这种相见是频繁的,是寻常的,”陆月浓顿了顿,续道,“但同时,也是属于过去的。”
  江倚槐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低**去够地上的原子笔。
  从头至尾,陆月浓没有采用PPT,而是手执粉笔,在黑板上由上而下地誊抄古文,粉笔“哒哒”地响着,和他的声音一样悦耳动听。
  “现在,我们了解了一些基本的东西,那么请大家试着用一种‘追忆’的视角,再来看看前两句的文字。”
  这堂课可谓朴素得不能再朴素。好在有的时候,朴素并不意味着循规蹈矩,陆月浓的讲解一句一阐述,区别于寻常讲师的照本宣科,从别出心裁的角度切入,由浅入深,清楚又独到。
  江倚槐努力把思绪从回忆抽出,放到课上,他对这样佶屈聱牙的古文不太了解,乍一听不太习惯,久了却也听得入神,许是因为是陆月浓讲的。
  不知不觉间,江倚槐已跟着记了不少。等写完一页,他回看时,发现笔记本上的字密密麻麻,下面的倒算是齐整,但上面就有些杂乱无章了。
  果然是无法全心听完整节课的,江倚槐心底里嘲笑了自己一下,又感谢自己在选座一事上宝刀未老,眼光毒辣地择了个地段不错的位子——这节课上了大半,陆月浓都没怎么往这头看。
  陆月浓从讲台上走开,黑板上又多添了几句字,他说了个有意思的点,学生们笑了起来。
  江倚槐在笑声中记下这一串话,撤笔时,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自己仍旧是个学生,必定会喜欢上陆月浓的课。
  江倚槐低头看着迅速干涸的墨迹,想到这里,竟不自觉轻轻笑了。


第9章 甘苦
  二十分钟前,德智楼放课,陆月浓和一帮讲师与领导一路谈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得知楼。
  玉大的领导来了不少,邀陆月浓同去吃饭,陆月浓说家中有事,婉拒了。
  校领导讶异于陆月浓竟是玉城人,说着既是老乡,过些天一定好好聚,也便不急着留他。
  他们在得知楼前的路口分道,一帮人去吃饭,留下陆月浓一个,回这栋楼里给交流团设的休息室。
  电子屏上数字不断递增,电梯直上十六层。
  “叮”的一声,门开,一眼就能看见墙面挂着一幅行书,玻璃框擦得纤尘不染,上头写着“文化交流中心”,笔风遒劲,瘦腴适中,落款是某位当代名家。
  陆月浓进了休息室,坐到自己那张桌前,将文件拿出来悉数点阅,再分门别类地整理。
  “欸?陆老师在。”
  陆月浓闻声抬头,看到在进门处挂衣服的吴教授,他点头致意:“嗯,刚刚下了交流课,正准备回去。”
  吴教授捋起袖子,看了看腕表:“都这个点儿了,陆老师怎么不和小李他们一块去吃饭?”
  陆月浓解释:“有点事,只好打了招呼先走。”
  吴教授表情立即严肃起来:“重要事情吗?要不要紧?”
  陆月浓低头笑道:“不要紧,劳您牵记。”
  “好好好,”吴教授放心了些,忽而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说起来有个事,我要请教一下陆老师。”
  吴教授满面愁容,无奈地笑着解释:“这不是最近,我孙女从冀城回来了,要上我家吃饭。我也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东西啊,这两年她到我们家来吃饭,除了总捧着个手机,就是偶尔提起什么电影明星,我也插不进话,这样下去,代沟就变成山沟了嘛!我听说她喜欢什么影视明星之类的,所以我想来和你取取经,陆老师平日里关注这些吗?”
  陆月浓迟疑片刻,说话时语气里带了几分歉疚:“这倒是不怎么涉猎了。”
  见到他这幅表情,吴教授才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触及了陆月浓的知识盲区。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也是哈,现在的年轻老师压力大,一半忙着往科研里钻,另一半忙着站讲台,别的地方估计拿不出时间。”吴教授露出欣赏且体谅的笑容,继而调转了话题,为陆月浓圆场,“陆老师今年新评的职称,平日里是忙,我听文院的余老师讲,你的课在学生里头受欢迎得很,这趟请你来一起做交流,你的学生肯不肯放人啊?”
  这话听着就像在调侃了,陆月浓有点不好意思:“吴教授幽默过人了,我回去也要给学生们还课的,不然那帮孩子期中评定给我挂红灯,院长请的茶我也吃不起。”
  陆月浓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时近正午,收拾得差不多,便提着包起身,推门时他提醒道:“我先走了,您也记得吃饭,爱惜身体。”
  吴教授捶了捶胸口,硬气道:“当然,爱惜着呢!我在这等个人,给我‘补补课’,过会儿就去!”
  陆月浓与吴教授作别后,坐电梯到底楼,出电梯门时,一个人刚好走进去。那人带着黑色口罩,单手插在兜里,正埋头看手机。
  陆月浓没由来感到熟悉,不自觉想多瞥一眼,却听得身后传来电梯门合上的声响。
  陆月浓走下台阶时,恰至午间十二点。
  坐落于得知楼顶的报时钟触动机关,倏然撞响。
  钟声沉沉,如水如潮,漫过玉城大学的上空,惊动了远处玉兰林内的灰喜鹊群。灰喜鹊扑棱着羽翼,一只跟着一只地飞起,在晴空划过一道道灰蓝色的影子。
  陆月浓忽地停住了脚步,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思想如同被鸟群衔走,脑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陆月浓回身看了眼已关上许久的电梯门,像是确认着什么,只是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他才慢慢将视线收回来,转身离开。
  ——
  江倚槐循着短信指路来到十六层,楼层甚高,靠窗望下去,路上来往的人与车,小得几乎不可见。
  江倚槐静静看了会儿,手机振动,又有新的短信传来。
  摸到约定的休息室时,江倚槐刚巧碰见吴教授往门外走。江倚槐招了招手,道声好,而后叫住他:“吴教授您这是去哪儿?”
  吴教授那后镜片下的眼眯成缝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辨认片刻,鉴文物似的,好不容易把江倚槐认出来了,才上前拍他的肩:“还能去哪儿,可不就去迎你嘛。你怎么戴着个帽子又戴口罩,今天天气又不冷,难为我琢磨这层怎么来了个‘不速之客’!”
  随即吴教授又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脑门,笑着回答自己:“哦对对对,我老糊涂给忘了,小江是公众人物,怕认出来。”
  被调侃一遭,江倚槐赶忙把东西都摘了:“不敢不敢,您在学校可比我出名多了。”
  “现在的小年轻哟,一个个都这么牙尖嘴利的,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吴教授笑得更开心了,走回办公桌,朝一边的沙发伸了伸手,“进来坐,傻站着干什么。”
  江倚槐言听计从地坐下,听到这话,顺势接茬:“走了一个?”
  “刚走,也是挺俊的一个小伙子,不过你可能不认识,”吴教授眼神落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眼前一亮道,“诶,就茶几上那个照片,拍交流团的,小宋上午刚拿来。你搁这上面找找,保准能看见他。”
  江倚槐拿起照片。粗略一看,照片上有二十来人,大多都是花了头发的老学者和遭逢秃头谢顶危机的中年人。这小年轻可太好找了。
  但江倚槐在照片上寻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期待感,说不上来,浮在心口。
  吴教授把眼镜摘下来,取一块布仔仔细细地擦着,他对镜片哈完一口气,抬头问道:“找到了吗?我记得是站在第二排左边的——”
  巧的是,江倚槐的视线刚好落到这里。
  若有方才同班上课的学生在此,一定能一眼看出这是那节课的讲师。
  江倚槐看着照片里嘴角噙笑、眉目温和的男人,面目与或近或远的记忆重合。
  他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近乎沉默。
  吴教授露出骄傲的神情:“是不是一表人才?你肯定不认识,他也曾经是平大的学生,现在在他们院里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江倚槐心跳得很快,他当然说不出“我不仅认识,我还暗恋了他十年”这样的话,只能继续“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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