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进击的少谷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萧泠风)

　　洛道的疫病太过诡谲可怖，与曾经发生的病症截然不同。朝廷唯恐疫病向外传播，竟上书请命围城并派兵士围剿病患，意图将疫病扼杀在此处。然而，建宁王听闻此事，当即上书陈言。玄宗思忖数日，最终允了建宁王之言，派遣一位太医院御医与数名民间医者前来洛道救人，并在各城外围派遣重兵把守，禁止身染疫病之人离开。
　　只是，今年初春爆发的疫病与天一教投放的尸毒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普通的医者根本束手无策，更有惜命者根本不敢进入疫区施药。身染疫病的病患本就心中惶惶，而那些医者的表现更是令他们一度失去生存的信心，好在尚有一些出身万花的医者坚持留在洛道，不肯放弃一位病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这些医者一般愿意冒险救助伤患，在朝廷的米粮与药材运送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且品质远不如当初，甚至连有些医者都出现了相同的病症，恐慌开始在洛道蔓延。
　　有人开始想要离开洛道，但孤注一掷地出逃只会令外围的重兵开始对他们下死手。身在洛道之人开始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洛道又来了两名医者。
　　却是两个年岁不大的青年。
　　为首的青年容颜昳丽，一身墨色束腰广袖长袍，其上纹绘着金属色繁复花纹，浅紫色里衬，腰间配饰琳琅，比之万花的医者更多三分凌厉气势与高不可攀，几不可令人直视。然而他身侧的青年则是一个身着蓝色劲装的年轻人，看上去要比墨衫青年的年纪还要小一些。他虽做武者打扮，但其相貌清俊，眉眼隐约带笑，眼中更是一片澄然，一见便令人心生好感。
　　把守的官兵在看到蓝衣青年的时候，下意识因墨衫青年的出现而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起来。
　　蓝衣青年手上有足以令他们在此处通行无阻的令牌，据青年说，他们听说此处疫病严重遂前来襄助一二，他本身虽不是医者，但他的兄长却是精通此道。
　　有人劝那蓝衣青年，这李渡城的疫病可怖，既非医者，何以以身犯险。而那个蓝衣青年却笑得一脸明朗，宛如破开蔽日乌云的一缕阳光，道：“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总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再说雨哥一个人在这里，即使知道雨哥一定不会有事，但总是还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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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侠仗义，是穆玄英打小的愿望。
　　稻香村虽然承载了莫雨与穆玄英二人一生中最为安宁无忧的记忆，但这个宁静的村落却因着村内不平凡的人，一直受到外界的觊觎。
　　譬如十二连环坞。
　　在稻香村，有很多地方是他们这些孩子不允许踏足的地方，八角寨的人从不吝于使用一些卑劣的手法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他们这些孩子则是最好的要挟手段。那时候穆玄英很崇拜王大海王叔叔，总觉得他是村子里最厉害的人……虽然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平日里教他们这几个孩子识字的李大哥武-功更高。
　　莫雨在那个时候最得穆玄英青睐，除了眼缘之外，恐怕他那打遍全村孩子无敌手的身手太令穆玄英心动。
　　他们这一路行来并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只是路过一个匪寨就捣毁一个，救下来的人也有商会的人妥善安置，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后来，洛道瘟疫爆发，他们二人便来到此处，以期能够救下一些人。在游戏中，莫雨的万花号就是万花杏林门下，医药专精，此生更是随着医圣学了一阵医术，虽及不上“活人不医”裴元，但自有其独到之处。而且他们二人的体质——疫病的毒素再毒也毒不过莫雨的毒血咒印，而穆玄英自从服用过晗灵果，体质变异，百毒不侵，连莫雨的毒都放不倒他——根本不用担心染上疫病。
　　只是……
　　穆玄英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固执地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他的老者，道：“多谢李伯了。”
　　老伯姓李，是李渡城少有的没有感染上疫病的人，他家中的亲人，老伴儿当初染上天一教投放的尸毒上，成为嗜食人肉的怪物，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他的儿子、儿媳当初并没有喝洛道的水，本以为能够逃过一劫，偏这次发生了疫病，他们二人就那么倒下来。要不是他还有一个不过五岁的孙女，他恐怕早就跟着去了。
　　李伯在李渡城生活了大半辈子，这个村子里住着的人他都认得。穆玄英还记得他和莫雨刚来村子的那一天，李伯抱着他饿得直哭的孙女喃喃着说道：“天灾人祸，儿子、儿媳都没能活下来，反倒是他这个没有几年活头的老头子活了下来。眼见着连点希望都没了，倒不如当初一家人一起死了，一了百了，起码还能在一起。”
　　那一天，村里已经断粮了七日，而朝廷却没有再次运送米粮的意思。李伯活了那么多年，哪里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李伯说，那一日他本打算带着小孙女一起到地下找儿子、儿媳他们，只不成想，他们二人的到来让他又看到了希望。
　　穆玄英没有说话，只笑着弯起眼睛。
　　是了，就是这样的，行侠仗义，并不是杀过多少恶人，而是，帮助了多少需要帮助的人。
　　最令穆玄英欢喜的是，即使他莫雨哥哥对待他人异常冷淡的性-子与冷肃的神情也没能阻挡那些满怀感激的人。
　　没有错，李伯这一篮子杂粮饼是专门送给莫雨的。
　　作者有话要说：异常粗长的一章~雨哥说，他很想现在就吃了毛毛，但是要怎么下口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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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雨的性子极冷，除了穆玄英能够得莫雨温柔以待,旁人更是连点笑影子都看不到。一开始的时候,即使村中众人知道莫雨是医者,但仍下意识避开他。只是后来见莫雨行医救人,面上从不带嫌弃之色,也不含唯恐染上病症的畏惧,这才觉得莫雨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
　　于是,他们开始热衷为莫雨送吃的东西。毕竟,莫雨与穆玄英住在一起,这两人都不像是会下厨的。
　　虽然朝廷在米粮运送上一拖再拖，但莫雨手底下却不差这些东西，当晚就命属下人送来衣物米粮。饶是如此,在这样的环境下，粮食仍是极为珍贵的，他们愿意将做好的食物送给莫雨，可见对他是真心感激。
　　只是，送了几次回家却发现那些吃的竟出现在家里的炕上，这些村民的热情非但没有被消减反而越加高昂。而且他们通过观察，发现这位莫大夫对穆小哥极好。于是，他们开始将食物交给穆玄英，请他来转交。
　　不得不说，他们这次是抓到点子上了。即使穆玄英只是代送，但从穆玄英手里递出去的东西，莫雨非常给面子地全部吃掉了。
　　于是，穆玄英每一天出门的时候都会收到被要求转交给莫雨的食物，有时候是耄耋的老者，有时候是怯生生的小姑娘，穆玄英到了嘴边的婉拒都被他默默咽了下去。
　　虽说雨哥的好终于被别人认识到是好事，可为什么他有一种会有很多人跟他抢雨哥的感觉。
　　错觉的吧。
　　如今李渡城的疫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患病的人渐渐康复起来。莫雨已经开始着手令这些人搬迁出去，虽说是故土难离，但若是因为固守家乡而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死去，却不是别人愿意看到的事情。
　　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仍是需要活下去。
　　穆玄英接过篮子，笑着谢过却听到对面的老者冷不丁冒出一句来：“穆小哥，可是已经与莫大夫结亲了？”
　　穆玄英一个激灵，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看向面前被死亡与苦痛折磨得几可称得上形销骨立的老者，颔首道：“确实如此。”穆玄英的目光坦然，“我与雨哥是……呃，夫夫？嗯，夫夫！”
　　李伯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来，道：“穆小哥好眼光。”
　　穆玄英的脸上不由得红了红，却有些好奇地问道：“李伯您不觉得我和雨哥一起……嗯，是有悖伦常之事？”
　　虽然大唐民风开放，断袖之事并不少见，但那不过是贵族子弟中流传的所谓雅事，家室子女样样不缺，如他与莫雨二人真正准备相守一生的情况却是极少。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穆玄英永远不会告诉的莫雨的一件事便是，前生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叔父曾经问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如今战乱连年，无心成家。日后海清何晏，自当由叔父做主。但心里却在慢慢地想着，他要的妻子，眼睛一定要上挑的凤眼。她可以不爱笑，但笑起来一定如三月的桃花般昳丽。她的个子不能太矮，比他矮上半头就好。她得会些武-功，最好用剑，只略逊色于他便可……
　　他想了很多“最好”，却在莫雨死去的时候轰然破碎。
　　他忽然明白了，他所勾勒出来最令他心动的模样，可不就是他雨哥的模样。
　　原来，他最渴求的人，是莫雨。
　　与莫雨在一起，虽然不曾犹豫或是后悔，但穆玄英始终是怀着一份歉意的吧，无论是对叔父还是早逝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