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苗笑道:“他的钱全是我的,你说我是谁?不是我捉奸快,这对狗男女已跑了。你快快进来,这小狐狸精休想进我家门。”
思思破口怒骂,龟奴使力更大,一撞之下,两扇门突然崩开!
一道莹青的光忽然飞出。
蓝苗姿态虽然闲适,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床帐。
那道光如劈空闪电,一闪即逝。
但它现出时,便已尽收蓝苗眼底。
那是一枚青玉簪子,玉质光洁润泽,显然是主人的爱物。
“嘭”地一响,刚打开的门突又撞回原处!
门外“嗷”地叫了一声,那龟公似是被弹飞在地,坛坛罐罐破碎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不明意义的嚎叫,脚步声急促地响起,由近至远消失了。
玉簪已插入了门扇,连簪头都没了进去。若门外有人恰好站在此处,怕不被戳瞎了眼睛。
玉脆易碎,但这根簪子在射入木门时,显然坚逾金铁。
蓝苗将烟管在指间转了一圈,冷笑道:“好内力!不过你猜,那龟公多快能搬来救兵?会搬来几个?”
那只手忽然又从床帐中伸出。指间夹着那张银票。
那人道:“赏你何妨?接着!”
银票忽然飞出!
“呼”一声,那张纸照蓝苗颈项旋来,雪光闪烁,宛若一枚铮亮的飞刀。
蓝苗喝道:“来得好!”
他长身而起,将身后的椅子一脚踹开。
银票来得快,蓝苗的动作更快。他凌空旋身,孔雀蓝大袖飞舞。他的手,同时也从袖中探了出来!
空手接白刃是武功中很高深的境界,但它并不是指一门武功。
它是指武功练到一定层次后,武者所能达到的功力。
他倏然攫住了银票,那带着利风的刀刃旋入掌中。他手腕旋转间,刀刃也随之旋转,已将力道化去,只剩柔软的纸片。
蓝苗刚接住了那张银票,便觉眼前黄影一闪。一只温如玉、冷似冰的手,已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黄影并非什么奇特的事物,而是床上的一袭锦裘。
锦裘后面,当然还有个人!
那只手还未碰到他,蓝苗皮肤上的汗毛已竖立起来。
这手一半与常人无异;另一半却冷冰冰的,好似并非血肉组成,而是金属所铸。
他已疾退。
常人被铁箍扣住手腕时,即使及时后退,也无法逃脱。因为铁箍的空隙,也在迅速缩小。当手掌无法钻过时,谈速度就已没有意义。
蓝苗的大拇指忽然塌了下去,随后食指、中指、无名指也塌了下去。
铁箍的空隙在缩小,他的手掌也在缩小。
那只手攫紧时,蓝苗的手掌已全然退了出去。
从遇险到逃脱,不过一眨眼。
黄影闪动,那袭锦裘已退回帐中。
这一招间,锦裘受真气鼓涨,在空中噼啪飞舞。因此那人虽离开了床,仍没人能瞧见他。但他一击不中,再没有第二招的机会。锦裘已要落下。
蓝苗凌空倒翻,落在门口。
他那飘飘若仙的孔雀蓝大袖,已有半幅袖子不知去向。露出一段雪藕似的手臂来。
那张银票,却还拈在他指间!
门外一片喧哗,许多脚步挤上楼来,几个人大声吵嚷着,声音直透进屋里。
他摸了摸自己光裸的手臂,冷笑一声,忽然拉开了门。
那群人正准备将门撞开,为首者撞了个空,身子险些栽倒。
不等对方怒骂,蓝苗已劈手抓住他,将整个人提了起来,掷入了床帐中。
做完这事,他哪管身后洪水滔天,笑声不绝,从楼上掠了下去。
☆、73郭嵩阳!急救!
蓝苗数着收回的债款,狠狠吐了一口恶气。
他将值点钱的金银小物都拣出来,也留下了那珊瑚烟管。其余东西一包扔进路边狗窝了。那张银票足值两万两银子。他想了想,将银票和碎金银塞进袖子,另掏出自己的钱袋来,数了几十张小面额的银票。有一百的,有五百的,数了两万两,打做一个小卷。
他很快找到了浩然居的卖酒小姑娘。
小姑娘巴巴地等他,欢喜得哭了起来。她向左右望了望,道:“他……他跟你回来了么?”
蓝苗冷冷道:“你别做梦了,他不会回来的!”
小姑娘瞪着他,大眼睛又溢出了泪水,道:“你不是去劝他么?你不是很厉害么?你去干什么了?”
蓝苗将那卷银票掏出,道:“两万两银子,你数数。”
小姑娘呆住了。
须知两万两银子,足够运转起四栋浩然居。
她捧着那银票卷儿,怔怔地看了半晌,还是呜呜地哭了起来,道:“他不要我,钱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蓝苗想起来那堆负心汉,忽然怒斥道:“有钱就有男人!有钱就有幸福!有钱就什么都有了!你懂不懂!”
小姑娘眼泪也吓了回去,直直地瞅着蓝苗。
她道:“那……有钱了,他就能回来?”
蓝苗将烟管从嘴上拔下来,道:“不能。”
他道:“但是有了这笔钱,你可以嫁人,也可以不嫁人;可以找一个男人,也可以找一堆男人。你可以作浩然居的婢女,也可以作浩然居的老板。你可以慢慢地考虑,告辞。”
蓝苗离开浩然居,心里很是痛快,然而还是不太愉快。
他把伊哭郭嵩阳与这位“公子”骂得如车轮般转,骂了无数声“该阉的男人”,全然忘了自己也是男人,还劈过八十多条腿。
他本应该回去找伊哭,继续商量偷窃怜花宝鉴的妙计。但他怕自己和伊哭先打一架,平白让上官金虹捡便宜,还在街上溜达。
这一片都是药铺,蓝苗放慢了脚步。忽然眼角一片青色闪过。
他不禁又退一步,定睛看去,一匹神骏异常的菊花青正立在一家药店外,不时打个响鼻。数种名马中,菊花青原本难得,上好的,整个城里也找不出两匹。
蓝苗向药店中瞥去,一个黑衣年轻人正在买药。
他望菊花青鼻梁上掴了一掌,怒道:“谁叫你给这个太平洋警察骑?”
菊花青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蓝苗瞧不见郭定的面色。但郭定买了不少的药,全是治外伤与内伤的。言谈之间,脚步虚浮。
蓝苗心想,这小子怎受了重伤,马又怎会在他这里?
他心念一转,猜到了什么。想了想郭嵩阳走时的无情,复又恨起他来。
他不想与郭定见面,扭头就走。外头大街上,一个小孩子看见他走过来,便将两根指头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一群捉迷藏的孩子忽然都围了过来,仰着脸,看着他,叫道:“姐姐姐姐!”
“姐姐更漂亮了!”“姐姐变年轻了!”
这群孩子的话实在又甜脆、又动听。
蓝苗认出了他们,他曾收买过他们对付阿飞。他笑吟吟道:“银子都花完了?”
孩子们仰着脸,望着他,道:“姐姐说了还给我们买糖!”
蓝苗的确说过:“去吧,以后再给你们买糖吃。”
这当然是句客套话。但孩子的世界远没有这样复杂。
蓝苗正要答应,忽又笑道:“我教你们一首儿歌,你们唱出来,我就请你们吃糖。”
孩子们拍起掌来,道:“好耶好耶!我们一定天天唱!”
蓝苗开心起来,便教他们唱这首歌。
“我深深地爱着你,就像爱着一个傻逼。”
“还给傻逼织毛衣~哦~还给傻逼织毛衣。”
“郭嵩阳就是一个大傻逼。鬼才给你织毛衣。”
孩子们很快就学会了,在街中一边跳,一边大声唱起来。
蓝苗越听越觉好笑,笑得前仰后合。想到郭定随时可能走到这条街,他就笑得更开心了。
他买了一大堆糖果饼干分给他们,道:“你们多唱唱,我就多给你们买糖吃。”
孩子们一声欢呼,搂了满衣摆的糖果,唱着歌跑远了。
蓝苗还笑得停不下来。他咬着烟嘴,龇出一颗小尖牙。心想自己千般柔情,仍然笼络不住郭嵩阳那颗心。就当他死了,就当他死透了……就当从未见过他。反正郭嵩阳只爱自己的剑,爱自己的名。李寻欢曾问过林仙儿的丫鬟玲玲,道:“你认为他心肠很硬?”
玲玲撇了撇嘴,道:“也许他根本没有心肠。”
但伊哭却棘手,丢开自然是舍不得;和好,心头还憋着一股郁气。
他虽然还在笑,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一生中从不干倚强凌弱的事,对男人如是,女人更甚。
林仙儿干过的缺德事罄竹难书,但她的武功毕竟十分低微。那些为她去死的或因她而死的男人,大部分属于不作死就不会死系列。
蓝苗自认没有作死。
他已想好如何走下一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送上来!
蓝苗又潜入了林仙儿所居的院子。
他并不怕阿飞。他已采纳了林仙儿的计谋,预备用在她自己身上。
他只怕过了几天,林仙儿发现了端倪,已经跑了!
他是选择深夜潜入的,他知道林仙儿与阿飞分屋睡,而且阿飞通常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