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哭一手抓住匣子,另一手五指箕张,恰好接住秦孝仪的拳头。然后向后一拉。秦孝仪盛怒之下拳力过了两分,又受了前引之力,脚下哪里刹得住,直冲出对手身侧半步。伊哭抬手,一拳打在他脸上。
秦孝仪捂着脸飞撞在树上,紫黑的血溅落进雪中,惨嚎声震破天穹。伊哭已起了心思,欲将这三人杀尽,目光落在龙小云身上。
龙小云睁着圆圆的大眼,好似怕极了,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英雄饶命!”他膝盖一弯,整个人跪在地上,头一低,霎时三道乌光从背上急射而出。
习武之人皆知,力从腿上起。也就是说,一个武人只有站着才有杀伤力,如果跪下来,就只有挨揍的份了。但这“紧背低头花装弩”偏偏要在躬身时才能发动,防不胜防,是暗器中最为阴险恶毒的一种。天又渐黑,相距又近,伊哭也吃了一惊。他再回头时,那小孩儿早已窜进梅林,逃之夭夭了。
梅大先生跺脚道:“你你你,你怎地杀了这些人?”
他抢过匣子,叹气道:“老二,快出来,以后少到我家来。”
一个人歪歪斜斜地走了出来,他穿着件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袍,头上顶着个文士方巾,手里还拿着个酒壶,酒壶上和他的指甲里都满是污垢,好像个泡在酒缸里的穷酸秀才。
伊哭欠身道:“可是梅二先生?他的毒,你能解么?”
梅二先生瞥了蓝苗一眼,懒洋洋地道:“梅二先生有三不治,你知道不知道?”
伊哭道:“愿闻其详。”
梅二先生伸出一根指头,道:“一,诊金要先付,不付,不治。诊金不能少,少一分,不治。”
伊哭道:“可以。”
梅二先生又伸出一根指头,食中二指在空中并了并,道:“二,礼貌不周,言语不敬的,不治。”
伊哭道:“在下还算有礼。”
梅二先生伸出三根指头,道:“三,小偷不治,强盗不治。”
伊哭道:“我不是小偷,亦非强盗。”
梅二先生跳了起来,道:“你为了抢那副王摩诘的画,将人杀得一地都是,还说自己不是强盗?我看你是强盗头子,不治不治!”
伊哭厉声道:“不治就杀了你!”
梅二先生道:“杀了我也不治!”
龙小云逃走时,蓝苗就已经醒了,他勉强从伊哭臂弯里伸出头来,道:“慢着。”
他内力全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软软绵绵,只用一双眼睛去看梅二先生。随即微微一笑,道:“先生别生气,怪我醒得晚。”
梅二先生道:“我又没对你生气。”
蓝苗柔声道:“先生要治的是我,而不是他。刚才抢画的是他,而不是我。他杀人时,我醒都没醒,连那几人的模样都没瞧见,话更是没说上一句,这样说来,我既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了。”
梅二先生道:“他可是为了你杀人。”
蓝苗微笑道:“我叫他不要杀人,他就不会杀了。先生若救了我,世上就少了个强盗,是不是这样?”
伊哭“嘿”了一声。梅二先生皱眉道:“明明是歪理,被你说得很有道理似的。”
蓝苗道:“我躺着见先生,确实执礼不恭。放我下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伊哭说的。他略为一挣,就要下地。不是伊哭捞得及时,就要摔在地上了。
梅二先生哼了一声,道:“别动啦——诊金有没有?”
有姑娘说开头看不太懂,所以稍微改了下,这样应该好些了吧~主线剧情不变,不回头看也可以~
☆、亲个嘴儿也没啥关系
香梦沉酣,蓝苗倦倦醒来,还有些舍不得这一场好睡。
脚还是有些软,特别是被咬的那只,更像轻飘飘踩在云朵里,让他懒怠动弹。他翻了个身,唱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青袍人正坐在桌边,手里拿个杯子,看着他。
蓝苗:“……”
伊哭:“……”
蓝苗噗嗤一笑,道:“我睡多久了?”
伊哭道:“不过一天。”
蓝苗伸了个懒腰,拢了拢头发。他一头长发如乌云儿一般窝在枕头上,令人觉得就算抽走他的枕头,他一样能枕得舒舒服服。
伊哭道:“替你打散了辫子,你的物事都放在床头柜里。”他拿起一个东西,坐到蓝苗脚边,掀开了他的被子。蓝苗只觉脚上一冷,才觉着自己只穿里衣,亦未着袜,打着一双赤脚。
那人捧着一个巴掌大的贝壳,往他足踝处涂药。他动作轻缓,伤口又在收口,蓝苗只觉阵阵发痒,恨不得上去抓两把。他的脚忽然一轻,是伊哭动作不便,把他的足搭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又痒起来。蓝苗忍俊不禁,不自主踹了他一小下,然后伊哭就抓住了他的小腿。
蓝苗不动了,将半个脸埋进被子里。
伊哭端来午饭,蓝苗正饿了,起身道:“我自己来。”
他接了粥碗在手,却有点逞强了,舀一勺漏一勺,快变成个漏瓢。伊哭就接手来喂他。不得不说,他第一次见到伊哭时连这死人脸吃饭的情景都无法想象,现在居然还看见了他喂饭的情形。蓝苗低笑道:“青魔手喂的饭,天下有几人敢吃?”
伊哭僵尸一般的脸上居然也显出点笑意,道:“青魔手的人,天下也没几人敢睡的。”
蓝苗的脸渐渐红了,背心上一窝火热,开始觉得被子太厚了。
伊哭捉住他的嘴唇,手指盘住他的下巴,缠缠绵绵地吻了会。两人的唇流连愈久,空气越来越热,蓝苗的心也越跳越快,整个人都有点神思不属。伊哭上身也越倾越过来,整个人窝住蓝苗,一手从背后绕过来,揉着他丰厚的长发。哑声道:“阿蓝,你怎么变倔了?”
蓝苗心里“咯噔”一声,反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下,睇道:“你管我?我还要多找几个男人睡呢。”转身像鱼一般溜进了被中,把头结结实实地蒙住。
蓝蝎子那是爱谁要谁,伊哭只得冷哼一声,将碗盘一堆,就要出去。蓝苗却又推开了被子,钻出来道:“昨天那个小孩儿逃走,一定会带人来报仇,我们还是早走的好。”
伊哭冷笑道:“兴云庄算什么东西?”
蓝苗道:“虽然不算什么,但耽搁了寻找金丝甲,还是得空再理他们。”
伊哭倒也赞同,道:“等你余毒全清。”
蓝苗心怀感激,内心也不禁感念颇多,将脸颊儿贴在枕头上,柔声道:“怪我粗心大意。这次多承你情,撇开钱财不谈,我必为你弄来金丝甲。”
接下来蓝苗也顾不得睡觉了,按着秘籍,运功配合解药驱除毒素。打了一晚上的坐,感觉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他心中一直祈祷敌人来得慢点,但该来的一定会来。忽然“笃笃”两声,有人敲了敲门,道:“青魔手伊哭在不在?”
这声音很是温柔,也很是平和,好像正与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叙旧。
蓝苗马上道:“不在。”
伊哭确实不在,蓝苗一个时辰前把他唆使出去了,这样来人先找伊哭,蓝苗就可以趁机溜走。
那人又道:“既然如此,蓝蝎子蓝苗儿姑娘是一定在的了?”
蓝苗道:“不在。”已经将兵器摸在手里。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逆光站在门口。蓝苗现在算是很能体会梅大先生的感受——当你不想见人的时候就会说自己“不在”,但有人非要挤到“不在”的你身前,让你很想把他的头埋进土里。
来人显然已年近不惑,眼角带着淡淡的皱纹。这些皱纹柔软如柳枝,他的眼神,也如碧绿的春风吹过大地。
蓝苗忽然发现,他摸错东西了!
面对不速之客摸武器绝对是任何一个江湖人的第一反应也是非常正确的一个反应,但这个反应现在不对!他没穿衣服!他没穿衣服!他没穿衣服!身为一个男人,不穿衣服是不打紧的,但对蓝苗来说打紧!打紧!很打紧!
蓝苗“嗖”地一下,就将被子扯上了自己的前胸。
对方似乎也愣了愣,微带尴尬地转过身去,苦笑道:“我失礼了。”
蓝苗连忙补充道:“你不要转过来,我要穿衣服。”
他一手拉着被子,一手伸到床头柜里摸着猪尿脬,匆匆忙忙往衣服里塞。这场面着实可笑,对方却看不见,还心有歉意,很体贴地道:“蓝姑娘休急。”
蓝苗一面将木盒螺黛一应物事贴身藏好,一面义正言辞地道:“姑娘家穿衣服时,你怎么好意思站在旁边?”
对方将门关上了,可人还站在门里。
头发是来不及梳了,蓝苗用银掩鬓一别,随便打了个辫子。听对方道:“蓝姑娘如果告诉我伊哭在何处,我一定就马上不在旁边了。”
蓝苗跳下床来,道:“他是个大活人,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那人回过身来,微笑道:“那我只好守在姑娘身边,等到他为止了。”
接下来蓝苗尝试了各种遁法,饭遁、散步遁、尿遁以及“你后面有猪在飞”遁,均无一起效。这个人的眼眸温柔如春水,却锐利如兀鹰。蓝苗本想速度逃脱,却发现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