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是几声兵刃交击,有人惊怒道:“你好狠!”
似乎有人要逃,但几人低声惨呼,随后屋中便再无动静。
这几人怎会是郭嵩阳对手?但既然他们要找死,他也就不客气。十招内将这七人杀个罄尽,再回身来看蓝苗。蓝苗缩在他的被子里,牢实裹住了上半身,只露出一双雪白的长腿。见他过来,便挪动肩膀,转首来瞧他。这美人颊贴枕畔,一双星眸半开半闭,正合得上柳眉桃腮、眼饧骨软八字。
风景过于动人。郭嵩阳眼神微闪,皱眉道:“你中了毒?”
蓝苗努力睁眼,道:“麻……麻醉剂而已,我要睡一觉……”
他喘了口气,道:“我……我左边衣袋里有个绿色的小瓷瓶,你帮我摸出来……喂我吃一颗。”
郭嵩阳正待去拿,蓝苗又伸臂抱住了前胸,道:“不……不准你摸这里。”
郭嵩阳:“……”
那小瓷瓶里是照着《毒经》做出来的百灵丹,一般的毒药均可解。对付古怪稀奇的剧毒,也可暂缓发作。郭嵩阳依言倒了一丸,喂他吃下。这药对麻醉剂没有作用,蓝苗吃药只为防止蛇窟中有毒,求个万无一失。他舒了口气,眼皮再也抬不起来,道:“我……我要睡了,借你床一用。”
话音一落,便没声息了。
蓝苗这一觉直睡了两天,或者说昏迷了两天。第三天傍晚,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房中无人,枕边摆着一套衣衫。
他想了半天自己在哪里,才想起这是郭嵩阳的房间。自己半夜闯门,雀占鸠巢,反将人家赶走了。
将衣衫穿好,他下床来叠被子。刚抖开被褥,就看见上面一大块干涸的血迹。当时自己被大队人马追赶,为求清醒,给手臂来了一刀。鲜血必定全染在了被面上。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有人推开门来。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道:“你总算醒了。”
蓝苗连忙回身,向郭嵩阳一笑,微有歉意地道:“我将店家的被子弄脏了。”
郭嵩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道:“不要紧,这是我的被子。”
武侠世界中,常常有一些贵公子。他们车马赶路,奴婢相随,住客栈自己带被褥、桌椅、碗碟……嫌客店的所有东西都不干净。一个个傲娇得很。
郭嵩阳不是贵公子,是个剑客。但举世闻名的剑客,也总有点儿臭毛病。他每驻客栈,都让小二将被褥换成全新。这份银子他出,走时被褥就送给客店了。小二都欢迎得很。
蓝苗脸颊不禁微微晕红,笑道:“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这时门外有小二经过,郭嵩阳开门对他说了些话,然后又关了门。他回过头对蓝苗道:“你惹上了何人?怎被逼成这样?”
蓝苗便将当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隐去了怜花宝鉴的事,只说对方说阿飞在老君观,他就去看了一看。不料好奇心作祟,越陷越深。最后杀了巨蟒被追击至此。
郭嵩阳皱眉道:“这样说来,那是金钱帮的一处据点。”
蓝苗点头道:“不错,反正债多了不愁,我得罪他们也不止一次了。”
说罢,才想起郭嵩阳早和金钱帮干上了,也是虱子多了不痒,不由向他嫣然一笑。
郭嵩阳凝视着他,眼中居然也有笑意。
蓝苗见对方眼神柔和,反而觉得气氛古怪。房外有人敲门,郭嵩阳道:“进来。”
小二端着脸盆毛巾,青盐胰子进来了。郭嵩阳道:“你爱吃什么?”
蓝苗没料到他问自己,怔了一下,便道:“爱吃肉。”
说完以后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又道:“我没什么忌口的,家常菜就行。”
郭嵩阳便对小二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荤的素的拣四五个端上来,再来壶酒。听说你们的八宝野鸭不错?”
小二瞧了瞧蓝苗,又看着他,笑道:“客倌好眼力,每天都有官府里的大人坐轿子来吃这道菜呢。”
郭嵩阳一点头,他便麻利儿出去了。
蓝苗拿起毛巾来,笑道:“我要梳洗了。”
郭嵩阳却好似没听懂这句话,并不打算出去,仍然坐在桌边。蓝苗也不好意思催他。毕竟自己前两天才被人家救了,睡了他的床,穿了他的衣服,还预备吃他的饭。人家不出屋子,你能赶他去么。
如果是个真正的姑娘,多半红了脸不说话。但蓝苗是个假姑娘,男女大防纯是意思给别人看,想摸就摸想捏就捏,许多细节全不注意。对方不出去就不出去吧,他不出去,难道我还不做事儿了?
他自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蓝苗洗毕脸,抬起头来,就见郭嵩阳在看他。
他便回了对方一笑。郭嵩阳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似乎包含了许多别样的情绪。
蓝苗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看他,不禁将眼皮垂了下去,离开了桌子。
睡了两天,大辫子还乱七八糟,没法见人,总得打理一下。
他背对着郭嵩阳,坐到了镜前,将一把长发打散了。
这头长发又厚又黑,攥在手里盈了满把。在梳齿间滑过时,如鸦羽般漆亮。那光泽从发顶一直流到发梢。蓝蝎子习惯织大辫子,辫子织得又蓬又媚。但寻常女子要梳这发型,是必定要往里掺假发的,有些还得掺一倍。蓝苗忆起原来伊哭抱他时,尤其喜欢攥他的头发,似乎觉得抓住了这把头发,就抓住了他整个人,就能全然将他控制在怀里,一夜亲个没完。
他含了点笑意,准备将长发编起来。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人。
蓝苗顿了顿,又仔细看了下镜子。
郭嵩阳站在他身后,正盯着镜子里的他。
蓝苗停下了动作,见对方从脑后伸过手来,五指插入自己的头发。将梳子轻轻拨开,然后一路滑了下来,攥住了发尾。
郭嵩阳看着镜子,目光似乎粘在了他的目光上,道:“你的头发真美。”
!!!
蓝苗僵住了。
救命!郭嵩阳忽然被雷劈了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40欲拒还迎
蓝苗盯着镜子,只觉半晌动弹不得。
郭嵩阳有力的手指还插在他头发里,怎么看都是某种事情发生的前兆。
他轻轻抿了抿嘴唇,略微低眸回身,仰起头来,微笑道:“郭先生真是会……”
他的手也随之抬起,去推对方的小腹。还未碰到衣襟,手腕就被抓住了。木梳“当啷”一声,从五指中落了下去。
郭嵩阳倾下身来,长舒双臂,就着蓝苗半回身的姿势将他搂进怀里。
蓝苗始料未及,好似忽然被推销了一件不能退货的贵重物品。他伏在对方肩头,一眼就看见了肩后的铁剑。
他喃喃道:“郭嵩阳……”
郭嵩阳并不放开他,而是反手解开了背上挂带,将铁剑往桌上一抛。他这把嵩阳铁剑奇重无比,沉重的铁木相击声,惊得蓝苗心中一颤。
剑分文剑和武剑。文剑通常镶金嵌玉,供文士学者佩戴,或挂在书房之中用作装饰。因此力求轻便,不过一二斤。武剑则是实战中使用,杀人夺命,也只有三四斤。因兵器越重,杀伤力越大,对人的膂力与臂力也要求越高。这把嵩阳铁剑少说也有十四五斤,才能仗它迎击六十三斤的金刚铁拐。
蓝苗知道郭嵩阳高大雄健,肩膀尤其宽厚,以致能使十四斤铁剑。但却从未感觉过对方像这一刻这么有存在感。郭嵩阳一袭黑衣,将窗外射进来的日光全挡住了,屋中似乎一片昏黑,不能辩物。
蓝苗的心也在狂跳,一时竟无法将它勒停下来。
郭嵩阳的手臂已从背后绕过来,抱住了他的腰。蓝苗这套衣衫并不厚,甚至能说相当薄。他臂上肌肉又那样结实,紧贴着蓝苗的腰,中间两层衣物好似不存在一般。蓝苗颊上已晕红一片,想说点话,脑子却像被糊住了般,只抓住了他的手臂。
郭嵩阳俯下头来,在他发鬓与耳廓交界处贴上了唇。他的唇滚烫,缓缓地擦进蓝苗耳廓后。蓝苗觉得自己整个耳朵都被烫红了。
他的五指虽然握在对方手臂上,却虚软无力,平素的力气不知去了哪里。他心想,不妙,我得把这家伙推开,先扯开他的手,然后让他滚。但全身居然动不了一根小手指头,依然伏在那里。
他的温顺给了郭嵩阳极大的暗示。剑客忽将左臂伸进腿弯,一把将蓝苗抄了起来。很显然,他抱起个人也不费吹灰之力。
蓝苗转了个圈,惊呼一声,不由得搂住了他的脖子。郭嵩阳抱着这妩媚的美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想带他去哪,就能带去哪。想如何蹂躏他,就能如何蹂躏他。这个人必然会反抗,但这反抗是蟒蛇一般缠绕的反抗,会用丰满的红唇吸他的血,用纤细的手臂和雪白的长腿紧紧地绞杀了自己。
他的胸膛起伏着,眼神也越来越烫,呼吸开始絮乱,盯着怀中的人不放。
蓝苗睇着他,被郭嵩阳的神情所感染,呻吟道:“和我睡觉的男人都要死……你不怕么。”
郭嵩阳凝注着怀中人的眼眸。他的眼神与蓝苗的眼神对在一起,如汤沃雪。抱着对方的双臂也钢浇铁铸,稳如泰山,使蓝苗不禁一阵阵地晕眩。显然,对方没怎么地,倒是自己慌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