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刚被蓝苗放倒的游龙生。
蓝苗不仅点了他的哑穴、麻穴,还点了睡穴。没人解穴,他绝无可能自己爬起来。必然是另外三人发现了花园中的尸体,也发现了昏睡的他。
游龙生一马当先,他冲进门,就瞧见了空中的《怜花宝鉴》。这本书正飞落在他的身前,就要落在药里。
他来不及多加思考,纵身扑下,一把捞住了这本书。书捞到怀里时,他将整个右肩往地上一撞,就势打了个滚,纵身跃起。使这一套动作,他轻灵得像一头小鹿。
尽管半身衣服都浸染了乌黑的色泽,他紧紧按在胸口的《怜花宝鉴》,却连一滴药水都没有沾上!
所有人都想不到,这本书居然先到了游龙生的手上。
蓝苗与上官金虹同时喝道:“给我!”
蓝苗不仅嘴动得快,腿也动得快,他本就比上官金虹站得近,一眨眼,已抢在了对方前头。
他放心将后背留给上官金虹,是因为上官金虹后头还有伊哭与吕凤先。
谅对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面应付那两人,一面追上他。
但游龙生的瞳孔却骤然放大。
他看见上官金虹竟然也不顾背后空门,一掌打向蓝苗的后心。
蓝苗只顾着抢书,哪能防备这一掌?上官金虹的内力有多雄浑,在场的人都见识过。这掌打实,蓝苗恐怕要吐出块肝来。
自己还没发觉时,游龙生的脚已抢了上去。他扑在蓝苗左肩上,紧紧搂住了对方的腰。《怜花宝鉴》也自然塞进了蓝苗的怀里。
他这一扑,力达百斤,蓝苗一个踉跄,向旁边倒去。上官金虹那掌,就结结实实打在了游龙生的右肩上。只听“喀拉”一声闷响,伴随游龙生的惨嘶,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右臂也软软地垂了下来。
这屋里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受了多重的伤。
右臂有多重要,每一个练剑的人都很清楚。
然而同时,“蓬蓬”两声,两只手掌击在上官金虹的后背上,将他震得飞了出去!
伊哭与吕凤先也万万没料到对方宁愿露出要害,也要置蓝苗于死地。两人惊怒之下,都是全力出手。这两掌何止十二成功力,哪怕钢铁也打碎了,何况是血肉之躯?
上官金虹飞撞在墙上,又滚了下来,鲜血从他口中飞出,溅了半面墙壁。两人还要上前,却见他头一歪,居然死了。
☆、第122章 陷阱
蓝苗翻身站稳,从怀中摸出《怜花宝鉴》,眼中就只剩下这本书。
他掏出伊哭撕下来那十来页,将两部分拼在了一起。
纹丝合缝。
现在这本书完整地握在他的手里,与他的皮肤紧紧的接触在一起。
依据系统判定,这绝对算“得到了《怜花宝鉴》”。从这一刻起,他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的,不仅没有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也没有大屏幕在眼前出现,更没有眼前一黑忽然发现自己已穿越到异空间什么的。
简直就和拿着厕纸没什么两样嘛。
蓝苗想,在小李飞刀的世界潜伏多年,我根本成了一个土著,容易么?生活再这样波涛起伏,我的小心肝就顶不住了。这任务到底是完成没完成?为什么没完成?系统你准备啥时候取我老命呢?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穿越了一般恍惚。突然听见身边有人喝道:“他不是上官金虹!”
这喝声一棒打醒了他,他转头向地上的黄衣人望去,吕凤先已经揭下了一块面皮,面皮下的脸也是个中年人,但绝不是上官金虹。
不错,若当真是上官金虹,他怎会拼命也要打死蓝苗?蓝苗的命,在上官金虹眼中何曾有这般重要?小李飞刀的BOSS,怎会死得这么容易!
忽又有人冷冷道:“他也不是荆无命。”
蓝苗一眼望去,那“荆无命”也被一剑劈死在地上,脸上同样被剥下一张皮,露出张众人都十分陌生的面孔。
郭嵩阳曾败在荆无命剑下,虽说当时掠阵的是上官金虹,但两人公平比斗,胜负也在五五之数。短短一炷香,荆无命绝不可能死在郭嵩阳剑下。
“上官金虹”原来不是上官金虹,“荆无命”也不是荆无命,那蓝苗手中的“《怜花宝鉴》”,自然也……
蓝苗突然醒悟,喝道:“糟糕……”
这两字一出口,突然“当”、“当”、“当”三声,三块铁板落下,将窗户和门封得严严实实。这间屋子顿时成为了一个铁皮罐头,将四个活人关在里头。
好一个兵器谱口味罐头。
这个罐头拿出去卖,一定有很多姑娘愿意买。
前提是罐头里的鱼是活的。
谁见过装着“豆豉活鱼”的罐头?十辈子也不会有人见到的。
二楼的地板突然发出了一串“喀拉拉”的脆响,随后“淅沥沥”的声音渐大,屋中居然下起雨来。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雨。
这是黑色的雨!带着刺鼻的药气!
已死去“上官金虹”的脸上落了几滴“雨”,顿时整张脸都变成了乌黑,然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那些“雨”好似钻进了人皮,在里头拼命蚕食着肌肉与血管。
蓝苗立即想起了吕凤先那个误触药水的手下。那人悲惨死去的情形,他已听过很多遍。
他也突然明白了——在地上放六坛活血药的真正目的,是掩饰这毒药的猛恶气味。这世上毒药很多,无色无味的却太少。越是剧毒,气味也越是刺鼻。因此下毒多在酒中,辛辣的酒味可以掩盖古怪的气息。他们以为这是活血药的气味,习惯后,就不会提防。
城东宅子的布置,也只是虚晃一枪,让他们以为城西这院子才是上官金虹的真正据点,实际城西早已布好了精密机关。等他们大张旗鼓地来抢秘笈时,将他们引入陷阱,随后将梯子一抽,盖子一盖,让箭雨下去吧。
这药水形成的细雨,淅淅沥沥,听起来,彷佛杏花春雨。
但这雨比箭雨要狠毒得多,也要厉害得多!
蓝苗四人无一反应不快,都向四周望去。但对方早有准备,这屋里除了六个陶罐,一样家具也无。“上官金虹”坐的那个蒲团,已被打得透湿,哪里能挡得住雨?
忽然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伊哭一拳砸在墙上。水磨青砖砌的墙竟被他砸出一个洞。随着裂缝延伸,一块两尺方圆的砖墙倒了下来。
墙倒下后,众人发现,里头果然也是钢板。
但伊哭在乎的却不是它,他低喝一声,将那块砖墙举了起来,道:“阿蓝!快过来!”
不错!砖墙虽然沉重,但是这屋中避雨的唯一遮蔽!
郭嵩阳与吕凤先已敲下了另一块砖墙,以此挡雨,同样喝道:“小蓝/苗儿过来!”
但蓝苗还站在原地,似乎因某事而犹豫。
他的目光落在游龙生身上。
少年倒在地上,口角溢血,轻声惨哼。那一掌不仅打碎了他的肩骨,也使他得了不轻的内伤。要站起来恐怕也有所不能,何况是展开轻功,掠到砖墙之下?
蓝苗自己躲避,轻而易举。但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游龙生被毒雨浇淋而死。若挟起游龙生,带对方一同躲避,是决计来不及的。他扶起对方那刻,两人就会一齐沐浴在毒雨之下。
这番思虑虽多,但一切只在电光石火间。
蓝苗突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他的外套很大,平素穿在身上,大袖飘飘。
那三人却全明白了他的意图,一齐喝道:“阿蓝/小蓝/苗儿别去!”
蓝苗已经飞掠而出,外袍在头顶上“呼呼”旋转,将漫天细雨都扫了出去。一面几步蹿到了游龙生身边,挽住他的臂弯,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但水是最无孔不入之物,他甩衣成伞,本已极难。这一弯腰,动作就露出了破绽。几滴药水乘隙而入,落在他的白色中衣上。
伊哭急喝了声他的名字,便要扛着这几百斤的砖头抢过去。
蓝苗叱道:“你不要过来!”
他这一叱,真气充盈,白色中衣蓦然鼓起。衣上虽泛开几圆黑渍,却没有半星沾到肌肤。
但伊哭的脸色并没有缓和。
蓝苗舞在头顶的深蓝外袍,已快被染成了黑色。
他的手,可不是吕凤先的手,也没有戴什么手套。
蓝苗提着这口真气,向上望了一眼,忽将外套向上抛起,随即一掌拍了上去!
外套“呼”的一声,刹那展开双袖,宛若一只大鸟。
就在这弹指间,蓝苗借着鸟翼的庇护,已掠到了伊哭所举的砖墙下。他放下游龙生,反手就脱了中衣——上面又漫开了几圆黑渍。
那件外套已扑在地面上,被黑雨打得皱了起来。
屋中三人盯着他,直到这时,才各各松了口气,但转瞬间,心又提了起来。
有砖墙为遮蔽,虽然暂时可保平安,但终不是长久之计。黑雨会渐渐从砖缝中渗出,也会顺着墙沿流下。体力充沛,真气丰盈,也有尽时。但这乌黑的细雨,却淅淅沥沥,好似永远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