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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过后 完结+番外 (郁华)


  陈远有些不悦,无论何时他都见不得李越和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这太伤身体。于是陈远走过去,在李越和面前蹲下,伸手想把他抱起来。
  李越和笑了笑,也不看他,只是低声说,“当初我放学回家,推开门,我妈就这么倒在这里。已经凉透了。”
  陈远把他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低声说,“别住这里了好么?我带你回去,我带着小越和爸妈走。”
  李越和摇摇头,他怎么可能将灌注了十二年心血的孩子赶出家门?
  陈远知他不愿小越心中难过,便说,“你若不愿意,另买套房子也可以。”
  李越和摇摇头,说,“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就觉得很安心。我要住在这里。”
  陈远不再言语。两个人静默了很久。陈远才说,“我帮你收拾一下,添置点东西。”
  李越和仰在沙发上,右手捂着脸,遮住了百叶窗漏进来的几缕阳光,说,“去吧。”
  四点钟的时候陈远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许是知道李越和懒得开门,便自行输了密码进来。
  陈远将东西归置好,复又将蔬果肉放进厨房,穿上围裙做了一盘蒜苗炒肉,一盘土豆牛腩,还熬了一锅玉米粥。
  把菜和汤盛出来,端到餐桌,陈远又去叫李越和,“越和,吃点东西吧。”
  李越和点点头,磕磕绊绊地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平日最爱吃的菜,没有半点胃口,还隐隐泛着恶心。
  他不愿让陈远忧心,故意带着几分恶劣地说,“东西也买完了,菜也做了,你走吧。”
  陈远懵懂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李越和是在下逐客令。
  他心中苦涩,却也深知一切皆是咎由自取,于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离开时陈远忍不住回望,两个人都红了眼。
  他们明明都渴望着在一起一辈子,他们明明都如此爱着彼此。
  陈远离开后,李越和吃了两口土豆,却怎么也压不住胃里的恶心,趴在洗手池上连带着早晨吃的馅饼全部吐了出来。
  他不愿陈远的辛苦白费,又回到餐厅喝了两口汤,喝着喝着便兀自流下泪来。
  晚上他睡在少年时代的卧室里,看着母亲为他贴在墙上的那些奖状和证书,思绪万千。
  李越和的母亲卢兰是个官家小姐,一生双手不沾阳春水,唯一会做的大概就是煎鸡蛋了。她大多时候都端庄典雅,把奖状贴得满屋已经是她最直白的表达了。
  自从十岁那年李健安第一次出轨,家中便争执不断,卢兰的精神状态也逐渐变差,后来连煎鸡蛋都不再给李越和做了,身心虚弱到极点,每天只能给李越和送上杯亲手冲的蜂蜜水。
  后来那个女人怀了李健安的孩子便公然打电话挑衅,卢兰竟被气死在家。
  他一生当中未曾有几年真正体会过家庭的温暖,而他所有的安宁与平静,皆是陈远和小越赐予的。
  在他丧母之后,一直渴望着纯粹的包容和爱意,而他唯一得到过的,全然是陈远给出的。
  陈远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全都正中他下怀,让他没办法忘记,没办法释怀,没办法不爱。
  他早已不是满身盔甲,爱让他全身皆成软肋。


第三十三章
  傍晚时分,小越放学回到家后,照例跑到卧室去找妈妈,却只看到一地玻璃。
  他心里有几分不满,心道妈妈又发火了这是?复又回到客厅问爷爷奶奶李越和去了哪,却只得到老两口的一声叹息。
  陈越开始慌张,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给李越和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起来了,对面照例是李越和温柔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小越。”
  陈越松了口气,拿出平素惯常的撒娇的语气,“妈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家呀。”
  李越和停了很久,最后才说,“小越,以后乖乖听爷爷奶奶和爸爸的话好么?妈妈需要,需要一个人静静。”
  无论家长怎样隐瞒,家里的氛围却骗不了人,所以孩子总是第一个感知到父母感情变化的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一时间,所有的担忧、愁闷都落了实处,积累多日的情绪直挺挺的砸到陈越的心中,泪水犹如决堤之水,打湿了软踏踏的细发,也打湿了李越和一颗心。
  听着陈越悲痛欲绝的哭声,李越和忍不住又点着了一根烟,直到烧着了烟肚,才将它掐灭在烟灰缸里。
  “你知道的,我对你的感情,绝不亚于爸爸对你的。”李越和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妈,你回来吧,好不好。”陈越哽咽着坚持。
  李越和觉得心中钝痛。他又何尝不想留在家里,他又何尝不想一直照顾陈越?只是他不能了。
  得不到答复和应允,陈越又说,“妈,你带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李越和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他不知该怎样安慰遭逢巨变的孩子,更加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自处,痛苦不堪之际,不经意挂死了电话。
  随着电话的“嘀嘀”声,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华灯初上,西山一片寂静。李越和被久违的孤独包裹着,他仿佛回到了刚去美国的那些日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看不到明天,也找不到希望。
  他一生活得清明,不曾信过宿命鬼神之说,却在这一刻却陷入一种叫做命运的无情悖论之中。
  生活像一张巨大的网,当他以为逃脱了枷锁,却蓦然发现自己仍在另一张大网之中。命运像一个连环圈套,当他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赢了命中的注定,正值沾沾自喜之时,却突然发现,这只是无形中的大手的另一次捉弄与讥讽。
  上天让他拥有了渴求的一切,又一一将其收回。可年过四十的他竟没了多年前的不甘,生出一种认命的荒凉。
  除去懵懂无知的童年时代,他已经历太多生离与死别。疲惫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抗争。十年饮水,难凉热血,可倘若在冰窟窿里呆上一天,只怕五脏六腑都是凉透了。
  他想,就这样吧,这就是他的一生了。
  陈远走出李越和的别墅后,在门口坐了很久。无意识的将烟头摁了一地,最后恍恍惚惚想要用手擦那些去黑色的烧痕,却是徒劳无用,只能任由这些黑色的圆点在台阶上斑驳着。
  他只是呆坐着,时而看着别墅里的灯光,和窗帘背后那个隐隐约约的高瘦的身影,时而看着石灰地板,放空自己。直到他看到别墅三楼亮起了灯,一个小时后复又关上,他才失魂落魄的上了车。
  他知道,自己还是病重的父亲的儿子,还是辛劳茹苦的母亲的依靠,是年少无知的孩提的父亲。他一路上开的飞快,踏着第二天的钟声回到了家。
  回家时,大病初愈的陈父已经睡下了。陈母却端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的是不知温了多少遍的饭菜和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陈远从声带中挤出一声“妈”。
  陈母叹了口气,指了指为他留的饭菜,说,“好歹吃点东西吧。”
  陈远心中酸涩。母亲本就为了照顾丈夫熬白了半头黑发,如今还要为自己硬撑着。他心里既不安,又愧疚,可他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不出什么话语,只得把所有情绪生生堵在自己心口,然后默不作声的朝母亲摇了摇头。
  陈母站起来,脸上净是疲惫与无奈,“你这么大了,我说不了你了。我也不懂你们小辈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既然决定了要一起过一辈子,又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背叛人家的事情呢?”
  陈远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妈,我······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他会,他会扑上来。当时我心里乱极了——”
  陈母似乎不忍再听下去,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肩膀,“日子总归是你自己过,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你到哪去找,对小越这么好的人去?”
  陈远的心里生着一个窟窿,在这寒风呼啸里颤颤巍巍。心中的疼痛让他几欲摘去这个器官,却又在冰冷中趋于麻木。
  陈远悄没声的推开陈越的房门。
  客厅的灯光照到陈越的卧室里,陈远看到儿子的睫毛还带着湿润,堪堪黏在一起。他默默爬上儿子的床,脱下自己的鞋子,将陈越搂在怀里。陈越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几次带着哭腔叫着妈妈。
  陈远看着天花板,泪水沾湿了枕巾。这一刻,他突然想起花旗奖那天,自己晚归的那个晚上,李越和是怀着怎样的爱意,在漫天的雨水中驱车两个小时跨越了整个北京城区去接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委屈和尴尬,看到他将盛泽护在怀里。然后带着满心的失落与难过,一个人回到家里。
  他突然理解了那晚李越和为什么要忍着腰酸背痛在这间屋子里躺了一整个晚上,那是彻骨的寒冷和由内而外的恐惧。
  电光石火间,他又想起那夜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他无法设想,一直清醒着的,本就心痛如绞的李越和,在小越的卧房里情何以堪。
  点点滴滴在他脑中不断的回旋,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莫名其妙都有了解释。
  他终于明白李越和对他的不舍与依赖,却已然将他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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