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王……朱翊钧在唇齿之间将这个名字缓缓念了一遍,这才矜贵至极地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伸出手指淡淡道:“愿闻其详。”
这一回郭擎天可是犯了难,因为他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不能和皇上说裁缝铺里头买的酒特别好喝自己喝醉了所以啥都不知道吧?
万一被皇上一生气给咔擦了岂不是非常悲剧!
好在陆尧开口了:“皇上,那间裁缝铺有问题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据周边的街坊道,那裁缝铺每天很早就关门,而且经常有外族人进入。”
陆小凤极为默契地接了过去:“更匪夷所思的是,那间裁缝铺在后来又走了一次水,这次走水不要紧,里头的丫鬟小厮几乎死了个干净,偏偏裁缝铺的家人全数因为外出逃过了一劫。”
“这样的事情,朕居然毫无所知,”朱翊钧的神色很冷,他叩着手指的速度快了那么几分,半晌方才阴沉着脸道:“辛苦各位大侠了,这次的事情,朕势必彻查到底。”
陆小凤和陆尧对视一眼,明白这桩差事只怕是到此就结束了。
郭擎天站在一旁默默然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陆尧的腰部。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无辜,以至于差点直接腰一软趴下的陆尧非常没奈何地看了他一眼,用口型问道:“怎么?”
“祁……明……远!”郭擎天同样用口型回了过来,一字一顿,非常尽职尽责。
陆尧默然叹了口气:“皇上。”
朱翊钧研磨的手指微微顿住,抬起头来。
不得不说,这副瘦削的模样和外头那一位还当真是像得很。
陆尧刚想说什么,就听陆小凤道:“皇上近日辛劳,却是不宜在此处久留。”
“陆大侠想说的原来是这个……”朱翊钧心底明镜,却也只顺着这话茬往下说,“不必担忧,朕自有定数。”
每一位帝王之所以成为帝王,还是因为心够狠。
陆小凤没再让陆尧开口,只是径自将人拉了出去,一心怨念的郭擎天也就跟了出去。
小谷子在门外头候着,很显然是等待着什么好消息,可是根据他素来察言观色的功夫,里头那位怕是铁了心肠,根本没有半点转圜的可能。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将面前的三位爷送了出去。
直到走出那座庙宇,陆尧方才停住,认认真真地盯着陆小凤。
他的手指就在陆小凤的掌心里头包着,看起来契合的很。
“不适合。”陆小凤的眉眼之间难得有几分无奈。
陆尧挑眉,听不懂。
陆小凤这一回没有直接说话,只是将手指温温地覆上陆尧的眼:“罢了,情之一字,最是难懂,你不是也花了好久才悟出个所以然么?”
陆尧没再做声,只是打心底觉得有些可惜。
然而陆小凤说的没错,每个人的感情之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个究竟,旁人再怎么说,也是无用的。
他们没有人再去看祁明远一眼,甚至于祁明远也像是故意的一般,竟是躲了个不见踪影。
按道理这座山这么小,不论是藏到哪里都没可能彻底逃出众人的视线,只是这一回祁明远算是铁了心思,再也没打算让他们找到半点踪影。
郭擎天打心底叹息,然后慢吞吞地跟着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半晌,陆尧和陆小凤一起停住了步子,齐刷刷地看向郭擎天。
郭擎天:“……两位大侠这是何意?”
他的表情茫然而无辜,却是抵不过两人一起平静无比道:“你可以走了。”
这这这是用完了就丢的节奏?!真是非常不开心!
郭擎天用眼神表示着自己的抗议,甚至于将自己的武器拿了出来表示自己的誓死不从,没奈何两人都用一种看电灯泡的眼神看着郭擎天……
好吧,郭擎天委委屈屈地转个身,然后慢吞吞地下山去了。
“这件事不对劲,”陆小凤对陆尧道,他的眼底有些隐忧:“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人将皇上引到这地方来,而且皇上就这样从了。”
陆尧被“从了”两个字噎了一下,却也跟着响了起来,诚然,从来不曾见过朱翊钧因为任何理由而屈从,没道理这一回就这样顺从。
唯一的可能是——
遥远的海岛上。
“皇上有把柄。”宫九淡淡道,和千里之外的陆小凤结论惊人地如出一撤。
楚辞朝蹙起眉心来:“我想不出任何能让人用来要挟皇上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弱点。”宫九如是道,他的眉眼之间掠过一丝狷狂肆意,手轻轻按压着楚辞朝的太阳穴。
这样莫名的亲近让楚辞朝有些不适应,却终究还是没敌过宫九的坚持。
好像这些时间里,宫九忽然摸清了楚辞朝的软肋。
楚辞朝这样的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倘若你稍微服个软,或者说表示出一点情感流露,对于这人或许是出奇的有用。
只因为他很温柔。
而进展如此之慢的唯一缘由是——
宫九忽然不舍得利用楚辞朝的温柔。
明明将这人的弱点尽数捏在手里,却是不舍得用。
“皇上的把柄,在谁的手里?”在心底天人交战了半天,楚辞朝终究还是没抬起手来拨开宫九的手指,那凉凉的手指按压在太阳穴上是当真的舒服,缓解了所有晕船带来的不适。
明明有各种中草药可以缓解的症状,他却是忽然眷恋起宫九的温度来。
好像太多事情就这样莫名成了一种习惯,楚辞朝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幸运还是无奈。
宫九的手指有力却又带着一种温和,尽管这人和温和两字丝毫沾不上边。
“镇西王。”宫九如是道。
他的声音带着三分凉薄七分笑意,让楚辞朝莫名叹了口气:“皇上与镇西王之间的恩怨,你似乎看的很高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宫九平静道,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楚辞朝看不懂的微光:“战国时候的话,辞朝可是听过?”
“自然,”楚辞朝揉揉眉心问道:“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为何执着于皇位?”宫九一眼看穿楚辞朝全数的心思,他站直了身子,长身而立的模样映着那一身如血的红色,看起来有些邪肆却又狂妄无比:“只因为那或许是唯一的趣事……原本。”
楚辞朝没有忽略那最后两个字,然而匪夷所思的是,他并没有问下去。
因为那个答案早已经了然。
宫九的眼底微微含笑,带着七分温柔。
剩下的三分是什么,楚辞朝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晰。
那天他最后问出口的一段话是:“我们为何留在这里?”
“孤在等待。”宫九的声音很冷,却是带着一种闲适的意味。
“等什么?”楚辞朝问道。
宫九笑了笑:“等一个结果,孤很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子衿的地雷蹭亲爱的!二诊什么的果断加油╭(╯3╰)╮亲爱的还有两个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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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十内,保留作者一切权利仅供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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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祁明远去哪里了,他只是躲回了他的小木屋里头。
不得不说这样的作法有点怂,甚至于一点都不像他该有的样子。
可是他从心底承认,他回不去了。
如果回去就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妥协,祁明远觉得他还是有些心寒。
他爱上的人是一个天底下最心高气傲的人,九五至尊的位置让他从来不会让步,也不懂得让步。
祁明远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才能看清那人哪怕一丁点真心。
他觉得疲惫,却又无计可施。
放手不舍得,守着又没有半点出路可言。
半晌,小木屋的门被人悄声推开,外面站着的是小谷子。
小姑系小心翼翼地看了祁明远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挪了进来。
祁明远失笑:“这是怎么了?”
“我想要给道长道歉!”小谷子犹豫半天,最终特别响亮地开口道。
祁明远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这人突如其来的勇气吼得一阵发疼,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道长……”小谷子鼓足了勇气道:“那枚玉佩被皇上拿走了,所以现在也还在皇上那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察言观色,试图看清祁明远面上的表情。
然而他失败了,因为祁明远是当真的半点表情都无,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手指在桌上轻轻地一扣一扣。
“道长?”小谷子愈发忐忑不安起来,声调都有些颤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祁明远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