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尧进来先在病房里审视了一圈，看到了虚弱无力的病人，还要有一位和奶奶气质差不多的女士，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张宇航身上，他毫不犹豫，踩着小步子过去牵住了张宇航的手。
张宇航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指传来了一种舒服的触感，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杜旭尧，又看了看他牵着自己的手，这感觉就像父爱，大手牵着小手，而他也立马握住了这双小手。
“航爸，好久不见。”
“…你叫我什么？”张宇航松开了杜闻博的手蹲下问儿子，“Would you like to call it again再叫一遍好不好？”
杜旭尧大眼睛眨巴眨巴一笑，“航爸，好久不见。”
张宇航开心的抱住了儿子，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今天杜旭尧终于肯叫他一声爸爸了。
“儿子，这是姥姥和姥爷，过去问人。”杜闻博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
父母从孩子一进病房眼睛就没转移过，杜旭尧先过去和母亲打了招呼，奶声奶气的话语听的两个老人嘴角始终挂着笑。
“姥爷，我带了礼物给你。”
“是吗？给姥爷带了什么？”
杜旭尧哒哒哒跑到小代跟前拿回来了自己的书包，乖乖的坐在姥姥怀里打开了书包。
“粑粑说姥爷喜欢喝茶，这个是来自…嗯…粑粑…”
杜旭尧不会用中文表达只好求助自己的爸爸。
“Golden Bud Tea，From Xingabo。黄金芽茶叶，来自新加坡。”
“来自新加坡的绿茶，对姥爷身体好。”杜旭尧把一大罐包装精致的茶叶放在了父亲旁边，又从包里掏出一盒小一些的茶叶。
“这个是来自英国的红茶，也适合姥爷喝。”
“谢谢宝贝儿。”
“不客气”杜旭尧放下小书包握住了父亲皮包骨头的手，“姥爷，你要好好的，粑粑说姥爷会很多功夫，我想要功夫。”
“呵呵…好，姥爷好了一定给你教。”父亲一脸慈祥，他测了侧身子，锁定章节在围脖看，杜旭尧见他不方便，干脆自己爬到了床上坐在了姥爷的身边。
“真乖”杜父拉着他的小手问。“给姥爷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姥爷，我叫杜旭尧，今年已经四岁了。”
“嗯，好名字。喜欢中国吗？”
“喜欢…”
张宇航听着一老一小聊的十分投机，自己忍不住出了病房，他父母特别希望他要一个孩子，可他至今都没有完成这个简单的愿望，还好今天有杜旭尧在。
杜闻博交代了几句也跟着出了病房，他知道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这种温馨的画面，尤其是在病房这个地方。
“没事吧？”
“没事”张宇航靠在他身上，“博哥，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找个拍全家福的”
“好。”杜闻博圈住了怀里的人，“我们先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嗯，走吧。”张宇航看了眼病房里有说有笑的四个人，自己和杜闻博去找了医生。
糖尿病是一组以高血糖为特征的代谢性疾病。高血糖则是由于胰岛素分泌缺陷或其生物作用受损，或两者兼有引起。糖尿病时长期存在的高血糖，导致各种组织，特别是眼、肾、心脏、血管、神经的慢性损害、功能障碍。
而张宇航的父亲属于后者，内脏已经损坏到了一定的程度，年轻的时候喝酒熬夜抽烟导致了身体众多器官开始亮红灯。
转院几乎是没有必要了，不过回家休养还是可以的，两人商量许久还是决定把父亲接回家，现在病情也就那么回事了，说白了就是时日不多了，可以回家养着。
第二天一早张宇航和杜闻博便接了父亲回家，因为有了一个小人孙，父母脸上别提有多开心了。
只是越是这样心里越难受，大哭过一场以后始终在父母面前带着笑脸，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父母，也怕影响了其他人。
“姥爷姥爷，看我做的飞机”杜旭尧哒哒哒跑过去把自己跌的纸飞机献宝一样放在了父亲手里。
“尧儿真棒，姥爷看看啊”
“这个翅膀这里可以这样叠，你看着啊.....”
张宇航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门口的桂花树，今年桂花已经快落完了，他还没吃一口桂花糕呢，妈妈一直照顾爸爸，应该也没晒桂花出来。
“儿子，想什么呢？”
张宇航回头一笑，“妈，我在看咱家的桂花树呢。”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馋猫。”妈妈过来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妈妈知道你爱吃，所以早就摘好了，下午就给我儿子做。”
“谢谢妈。”张宇航挪了挪位置让母亲坐在旁边，伸手搂住母亲肩膀让靠在自己身上，“妈，下午记得打扮漂亮一点，我们要照全家福。”
“....好，妈妈一定打扮的美美的。”
杜闻博不忍心打扰两人，站在斜角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母亲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嘴角微微上扬。
吃过午饭母亲进了厨房去给儿子做桂花糕，张宇航几个人带着父亲先去换衣服拍照，张父的身体已经完全穿不了西装，整个身上瘦的没二两肉，张宇航甚至不敢用力，只要稍微一用力都会粉身碎骨，换到最后他还是落荒而逃，根本不敢看父亲一眼，肚子上，胳膊上，手腕上，密密麻麻的
针孔刺的心眼惧痛。
杜闻博一直伺候着换完衣服，还给父亲整理了一下头发。
“闻博，坐下我们爷俩聊聊。”
“好。”
杜父说，“宇航很怕孤单，小时候天天吵着要个弟弟陪他玩，可是我们想着他一个人可以享受更好的条件，他也没什么朋友，挺可怜的。”
“以后不会了，我会陪在他身边。”
“好，好。”张父笑了笑，说，“旭尧是你亲儿子吧？”
杜闻博愣住了。
“别惊讶，你瞒得过宇航不一定瞒得过我。”
“...爸。”
“不用道歉，我理解。”张父拍了拍杜闻博的肩膀，“你瞒着他迟早会出事的，要给他坦白，我儿子我理解，等他自己知道了估计就要和你分开了。”
杜闻博说，“我就是怕他会离开，所以不敢说。”
“你要提前给他清楚，他会慢慢接受的，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张父脸上露出几分伤感。
“爸，说真的我不敢，平时小打小闹他都接受，可是这是我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杜闻博不敢，他一直对这事都不敢。
“那就看他喜欢你到什么程度了。”张父也不再多说，“以后要照顾好你妈妈和宇航，我欠娘俩的太多了，所以遭了报应。”
杜闻博只是看着没说话，他也知道张父所指何事。
“闻博，等我走了把你妈接到你们身边吧，她这大半辈子守着我也就够了。”
“好。”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院里，经过主人细心栽培的花草正在随着微分摆动，像在给大家招手，木凳上坐着一对父母，身边站着两个足够帅气优秀的儿子，父母怀里抱着一个年满四岁的幼儿，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洋溢的笑容。
盛夏的阳光下，一张张熟悉的笑脸落在逆光的阴影里，随着闪光灯折射的光芒，这张完整的全家福被定格。刻进时光的记忆里。多年之后，成为永恒的，让人羡慕的全家福呈现在了眼前。
一周后父亲去世了，走到很安详，他的心境始终保持平衡，他的脸孔平静、清明、恬适，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那是一种藏而不见的很深的笑，这表情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
张宇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始终没再掉过一滴眼泪，只是平静的处理着后事，没事的时候就去父亲书房发呆，一待就是一天，不吃不喝，这样的他，对杜闻博来说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在他的心口。
举行完葬礼以后张母哭晕了过去，杜闻博让小代送去了医院，自己不放心最后还是跟了去，让儿子留在墓地陪着张宇航。不知为何，除了宋家和吴家前来吊唁，他没再见过任何人。他想到张父出事的时候张宇航被人围攻的场面，听说他还有一个叔叔，看来，并不是亲骨肉就可以相互扶持的。
天空有些乌云袭来，张宇航一动不动的站在墓碑前，微风吹散他的头发，他感觉到风吹过发梢的清寂，拂起他的碎发，其中有几根软软地扫过他的脸。他能感觉到风划过面颊的丝丝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划过，手心一坨软乎乎的小手在发抖，他终于动了动眼皮，抬头一看，不知何已经下起了绵绵细语，想伸手摸一摸雨丝，手却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拉着，他缓缓低下了头看向身侧。
杜旭尧的头发已经沾上了晶莹的雨水，只穿了短袖的他脸色冻的有些发白。
“尧儿，你这么在这？”张宇航哑着嗓子问他。
“姥姥晕倒了，粑粑送去医院了，我要留下来陪航爸。”杜旭尧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张宇航愣了一下立马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裹在了儿子身上。
“I'm sorry, my dad didn't notice you. You should call me。对不起，航爸没有注意到你，你应该叫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