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之中,唯有装备破损的宋隐能够听见它的声音。那么刺耳、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好像能够将这世界上最最坚硬的物质都溶化成眼泪。
五十米、四十、三十……尸怪与红衣怪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隐忽然觉得红衣怪物的攻势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凌厉和敏捷了。
它甚至好像是准备主动躲开尸怪的近逼,无奈面前还有齐征南和野牛这两个极度难缠的对手,于是最终还是和哀嚎着的尸怪狭路相逢。
宋隐睁大了一眨不眨的眼睛,将自己大胆猜测的结果深深烙印在了眼中——尸怪那略显得矮小的身体一点点融入到了红衣怪的体内,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凸起。
对于红衣怪而言,这显然是一个极不愉悦的过程。它停下了对于执行官的攻击,缓缓地弓起了身体。
“趁你病要你命,大牛,快上啊!”鼠兔激动地挥拳。
这的确是个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野牛立刻走位上前,对红衣怪追加了一套近身攻击。
但是没过多久,耳机里就传来了齐征南的指令,要他立刻后退。
“……那东西怕是要炸!”
站在远处、纵观全局的宋隐看得更加明白一些——红衣怪身上的那一大块凸起,正在迅速变得明亮起来。
透过那层已经被撑到极限的皮囊,仿佛可以看见一团烈焰、甚至是一个小小的太阳正在飞快地酝酿着。
数秒钟之内,齐征南、野牛和宋隐全都撤离到了红衣怪二十米外的相对安全区域。齐征南还执意将战斗服破损的宋隐挡在了身后。
又是一声哀嚎响彻洞穴——红衣怪身上的肿物一下子崩裂开来,各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污秽物质四散崩裂,空气中充斥着黄绿浓雾以及令人窒息的浓浊恶臭。
“我靠,受不了了,我要吐了……”
鼠兔干呕几下,忍不住怀疑起了宋隐:“你整的这些到底有没有用啊?该不会起啥反效果吧?”
“……”宋隐没有回话,却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
他弯着腰,一手捂住鼻子,一边拼命呕出胃里的酸水,别说回应,就连站稳了喘口气都做不到。
幸亏有人把他给稳稳地扶住了——那双有力到足以勒断他肋骨的手,承担了他几乎所有的身体重量,而且还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宋隐就在这可靠的安抚下慢慢地缓过神来,用力揉捏着自己酸痛的下颌骨。
而当他终于有余力反驳鼠兔怀疑论的时候,齐征南已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双臂,迅速返回到了洞穴中央的战斗位置。
在他的侧前方,黄绿色浓雾逐渐散去。红衣怪物并没有倒下,但是曾经高大的身躯明显地缩小了一部分。
它似乎无法继续保持类人的姿态,于是干脆四肢着地、显露出了更为真实的野兽天性。
第64章 他们的默契
“我勒个去的,看到没?!这办法有效,真的有效!!!”
尽管主意是宋隐想出来的,可真正看见红衣怪的身体缩水的那一刻,他还是如释重负地大声欢呼起来。
有了这个成功案例,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在场所有执行官的心里全都有了谱。
不需要宋隐再多费口舌,鼠兔、秘银和真赭同步取消了噪音屏蔽功能。很快,第二只“符合要求”的尸怪被真赭释放出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红衣怪走去。
与此同时,齐征南这边的战局也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之前他和野牛二人协作才勉强能够牵制住红衣怪的行动。然而此刻,他们已经完全压制住了红衣怪的攻势,只是对方的防御依旧固若金汤,令他们很难达成连续的有效攻击。
不过没关系,郁孤台就算是用钝刀子割肉,也能把对手剔得一干二净。
很快,第二只尸怪顺利地接近了红衣怪。接下来的发展,完美再现了十分钟前发生过的一切。
一通臭气熏天的爆发之后,二度遭受冲击的红衣怪显然愈发地脆弱了。此时的它,体型已经缩减到了两米左右,外表极度扭曲变形,活像是一只剥了皮的、巨大的牛蛙。
或许不再需要执行官亲自动手,只要再来两三只尸怪就能够将它彻底击垮。
然而就在众人乐观地认为这个副本十拿九稳的时候,新的异动发生了。
最早发现的问题的人是真赭,从他站立的位置,恰好能将洞穴顶部巨大的树冠尽收眼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盘曲缠绕的藤蔓之间,开始结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青红色果实。果实悄无声息地胀大着,直到被发现的时候,每个的直径都足有人头大小,密密麻麻、一串一串,看得人头皮发麻。
真赭赶紧将情况通报给了齐征南,齐征南则立刻做出紧急指令:“所有人,紧急防御!”
郁孤台平时里就做过大量的紧急避险训练,因此立刻做出了彼此不同的快速反应——鼠兔向着真赭跑去,野牛朝齐征南靠拢。而秘银更绝了,只见他从腰包里掏出一块镜片丢在隐蔽处,身影一闪就躲入了镜中世界。
这边战队的五个人全都八仙过海了,只剩下宋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左右看看,不知该怎么办。
“还愣着做什么?!”他耳边传来了齐征南的急吼:“快给我过来——!”
宋隐被他吼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听从指挥、乖乖朝着齐征南撒腿飞奔。
可他还没跑出几步,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片怪异的吱吱声——勉强形容的话,就好像几十个沙拉酱瓶子被一起踩爆,酱汁飞溅、痛快淋漓。
当然,“痛快淋漓”这四个字显然不应该用在眼前这个场面上。
听见奇怪声音的同时,宋隐本能地想要抬头看个究竟。然而齐征南凶神恶煞的怒吼又追了过来:“别抬头!抱住脑袋!!”
服从或许还真是人类的天性,宋隐只用了不到半秒钟就完成了这套规定动作。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上方掉落下来,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随之传来的竟然是防护服被腐蚀的嘶嘶怪声。
强酸还是强碱?
防护服破损的地方隐约传来了一丝灼烧的疼痛,不过这也是宋隐全程唯一的痛点——因为下一秒钟,他的头上就刮起了一阵大风,像屏障那样将所有朝着他滴落下来的液体统统吹飞了出去。
“左边!”
耳机里,齐征南还在大声提示着。宋隐抱着脑袋看不见前方,只能按照齐征南态度极差的导航服务,一个劲往前冲。
又跑出了七八步,他整个人突然扑进了一个异常高大宽厚的胸膛里。
是野牛。
“……”
两个不怎么熟悉、甚至还没正式打过照面的人面面相觑。还是野牛先反应过来,直接从腋下将宋隐像提猫那样提起来,转身搁到了齐征南身旁。
宋隐这才发现齐征南正保持着双手高举过头顶的姿势,有点像漫威电影里的法师——只不过他此刻操纵的不是魔力,而是风。
更确切地说,一道由强风形成的护盾,正保护着他们三人,将所有带腐蚀性的果汁阻挡在外。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齐征南,比平时更帅气百倍。
或许是觉察到了宋隐直勾勾的目光,齐征南保持着帅气的姿态,在百忙之中抽空问道:“有事?”
“没事。”宋隐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齐征南又追问:“没事?”
听出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受伤,宋隐摇摇头,又送两个字给他:“很好。”
齐征南这下放心了,回复了最后两个字:“背后。”
宋隐立刻乖乖地躲到了齐征南的身后。
“……”
默默围观了二人“电报式交流”的野牛同志表示,这两位要是组个队去参加炼狱电视台王牌综艺的“你画我猜”环节,想必能够秒杀一干生死相随的正副队长罢。
另一边,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犯傻的宋隐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地方——
他们头顶高处的大树冠上,饱胀的巨大果实开始了击中喷发。整个洞穴仿佛被一场突如起来的“酸雨”所袭击。地面腾起了阵阵白烟,洼地里摆放着的成百上千支白蜡烛被腐蚀成了黑色,散发出刺鼻的酸味。
白骨坡上的真赭也已经打开了他的电子防护罩,将他自己和鼠兔安安稳稳地罩在了里面。躲在镜子里的秘银更是平安无事。
但并不是洞穴里的所有一切都受到了酸雨干扰——就在执行官们纷纷抱团躲避强蚀喷淋的时候,鼠兔负责看守的尸柜里又有一只尸怪爬了出来。
明明也是类生物体的它,却丝毫没有收到酸雨的影响,一边厉声嚎叫着,一边朝着红衣怪物走去。
“这只尸怪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杀…”
宋隐强忍着刺痛耳膜的可怕尖啸声,断断续续地想要提醒其他人注意,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征南一胳膊揽进了自己怀里,让他老老实实闭嘴休息。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耳机里传来真赭的提问。
齐征南分析:“尸怪太远了先别管。目前还不知道酸雨什么时候能停,所有人在足以自保、留有余力的前提下,优先解决附近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