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助插眼至今未归 (醉里久逍遥)

　　白烽只冷冷的仰着头，看都不看那几个人一眼，始终不愿开口。
　　老师气得不行，直接拿起教鞭，狠狠的抽向台上这倔强的少年。教鞭抽过他的脖颈，迅速绽开一道血红色的伤痕，连抽几下，那少年还是一声不吭。
　　“哇……”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哭，是王美美忍不住了。
　　她站起来，抽抽搭搭的哭着，跑上讲台抱住白烽。
　　“老师你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她哭着说，“他是好人，他不是故意要打那群人的！”
　　老师懵了：“美美，怎么回事？”
　　王美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嚎啕起来，“他们，他们欺负我，他们把我围在巷子里，把我推到地上，踢我，打我，叫我肥猪……”
　　她哽咽着指向身边那满脸青紫的男孩，这男孩正是当天被白烽揪着领子揍的倒霉孩子：“他，他还掀我裙子！”
　　这下老师什么都明白了，她连忙收起手里的教鞭，心疼的蹲**来，想要查看白烽的伤口。
　　“你怎么不解释呢？”她有些手足无措，心里缠满了愧疚，几乎要跟着王美美一起哭了，“你怎么不解释呢？！”
　　白烽则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摸了摸王美美的头，牵着她的手，像个沉默寡言又十分可靠的骑士，把她送回位子上。
　　这天的班会以闹剧收场，杨韬更是浑浑噩噩。
　　那天他只是远远的听到巷子里有小孩的哭喊，也没多想，下意识转身就跑，去找老师，老师带着他追了回来，看到的就是白烽把一群小孩打哭的情形，他心里还很开心，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救了一群被欺负的小孩。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功课样样拿手从不出错的杨韬，第一次真的感受到，自己犯错了。他紧张的绞着手指，连最后布置的作业都没放在心上，只盼着赶紧放学。
　　放学铃一打，白烽背着包就走。杨韬只能抱着很重的书包，跌跌撞撞的追在他身后。
　　“白烽，等等我，等等我！”他喊道。
　　白烽明显听到了他的呼喊，脚步一顿，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跑开了。
　　体育将将及格的杨韬抱着塞满教辅资料的书包，哪能追得上身手矫健的白烽！他心里着急，只努力大步跑着，一个不留神踩到石子，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直接摔了个满头包。
　　小杨韬：“啊……”
　　正是大夏天，杨韬穿着个半截短裤，猝然摔在砂石堆里，膝盖瞬间血肉模糊。他试着想站起来，但膝盖一伸直就痛，绽开的皮肤里夹杂着泥沙，他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瘪瘪嘴就要哭。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上一轻。来人拿走了他的书包，背在了自己背上，神色无奈，正是刚刚加速跑走的白烽。
　　小杨韬：“你……”
　　白烽臭着张脸，冷漠道：“跑个步都能把自己摔了，还敢背这么大个包，你想上西天取经？”
　　小杨韬又痛又委屈，心想，要不是你跑那么快，我干嘛要跑！转眼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白烽：“……”
　　白烽头疼极了，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抬手把着瓷娃娃似的小孩拦腰抱了起来。
　　杨韬：“啊！”
　　他在白烽怀里不住挣扎，那少年显然有点怒气了，但还在极力压抑自己，一字一句道：“别、乱、动！”
　　杨韬便不敢动了，只乖乖缩在他怀里。
　　明明两人都是小孩儿，但白烽骨架大，已经有了些青春少年的模样，杨韬则还像个奶娃娃，身上还有股奶味。
　　两人其实住在一个大院，他把小孩横抱着，朝家里走去。
　　杨韬静了半晌，终究没忍住，嗫嗫道：“对，对不起……”
　　白烽：“？”
　　杨韬：“我误会你了……还害你被老师骂，她还打了你。”
　　白烽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杨韬靠在他怀里，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他被老师鞭打出来的伤痕，伤心的问：“疼吗？”
　　白烽：“……”
　　这小孩看着这伤痕，眼里的泪水又聚起来了，好像鞭子抽在他身上似的。
　　白烽叹了口气，终于是没办法对这孩子冷着脸了，又抽不开手，只好低头用脸蹭了蹭他的脸，表示安慰。
　　杨韬有点惊喜，抬手揽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白烽胸前。
　　杨韬又问：“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真相呢？”
　　白烽无奈道：“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杨韬：“？”
　　白烽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人家王美美是女孩子，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别人看不起她咋办？”
　　杨韬懵懵懂懂道：“但她自己说出来了。”
　　白烽：“这是她的自由，但她如果不愿意说出来，我就更该沉默了。”
　　杨韬瞬间觉得这人说话也太有道理了，懂得可真多，他有些仰慕的问：“以后我们能一块儿玩吗？”
　　白烽不说话，只是又蹭了蹭他的脸。


第20章 重逢
　　这次事件之后，王美美在班上的处境竟然好了不少。孩子不知道善恶，但看到别人做出榜样，却会本能的模仿，对她释放善意。
　　白烽小巷一打五勇救受欺负女孩的名声也传遍校园，每天下课，总有很多别的班的小孩儿跑到他们班教室门口，偷偷的看这“大英雄”。
　　但大英雄每天上课就是睡觉，下课也是睡觉，往往一趴搁那就是一整天，头都不抬一下。
　　前来围观的小孩只能看到他圆溜溜一后脑勺，头发短又硬，看起来就很扎手。
　　白烽不爱学习，对老师讲的课一点兴趣都没有，是班主任心里的“问题学生”，不然也不会问都不问清楚原因，直接就把白烽拉上讲台受罚。
　　这次事件让她觉得这孩子还有救，谁料，救了姑娘以后白烽还是每天该睡觉睡觉，一点儿也不含糊，考试也是ABCD一顿乱填，连语文都能考个不及格。
　　杨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是长时间的孤独，让他很在意白烽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他有些胆怯，不敢劝白烽，怕惹他不高兴，以后再也不和自己玩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白烽虽然学习不好，却是一个意外出色可靠的伙伴。他每天领着小羊羊上学放学，杨韬家人都对他十分熟悉，把他当自家孩子宠，经常喊他来家里吃饭。
　　但日子不会永远平静，杨韬永远记得，分别时，他在读五年级。
　　白烽的爸爸做生意失败，破产了。曾经温文尔雅的男人如今整天酗酒，喝醉了就在家里打老婆。
　　那天杨韬刚写完作业，就听见大院里传来一声小孩愤怒的咆哮，夹杂着男人含混不清的辱骂声。
　　小羊羊心里一惊，认出了白烽的声音，连忙跑到爸爸妈妈房间，让他们出去看看。
　　一行人冲进院子里，发现隔壁家老白手里拿着套自行车的锁链，正不住朝白烽身上摔打。
　　而白烽则一动不动，把妈妈护在身后，愤怒的朝他爸说些什么。
　　白烽再怎么强，也只是个小孩，在他爸爸面前，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他妈妈则不住哭，老杨家的男人见状赶紧把白爸爸拉开，杨妈妈则把白烽和他妈妈揽住，推进自己家里。
　　一夜喧嚣，第二天，大院里便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是白烽母家的亲戚。一群壮汉把白爸爸按在地上打，他不断哀嚎，而白烽就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
　　教训完了人，叔叔伯伯们把白烽的妈妈接上车，这就准备离去。
　　小小的杨韬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离别”，却没来由的心里一紧，远远的喊着自己的小伙伴：“白烽，等等我，等等我！”
　　白烽听到了他的呼喊，脚步一顿，这次他没有跑开，而是加速转身跑了回来，狠狠的把迎面跑来的杨韬抱进怀里。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怔了片刻，杨韬难过的扭了扭手指，不说话了。
　　白烽则是仔细的凝视着怀里的这小孩，小羊羊紧抿着嘴，眼眶里包着泪，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爸爸打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上疼。这时，他却觉得心脏忽的一滞，像有万千行军蚁一样在扎，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半晌，杨韬在他怀里拱了拱，摘下了脖子上的一只红绳编的羊形吊坠。
　　“这是妈妈给我买的。”小孩别别扭扭的说，“给你，你可不许丢了，你要一直戴着，一直记住我！”
　　白烽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接过吊坠，郑重的戴在了脖子上。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白烽说，“我会来找你的。”
　　但是此番一别，十来年间，两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各自飘向远方，再也没见过面。杨韬一开始还总是追着家人问，白烽在哪儿？白烽怎么样了？
　　那个年代的网络不发达，搬家的人汇入人海，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溪里，一开始，杨家人还能勉强打听到一些消息，比如“白烽爸妈离婚了”“白烽跟了妈妈”“白烽学习还是不好”，再往后，他们掉入溪流的波澜也消失了。
　　杨韬一开始还记着，白烽会来找他的。但是一年又一年，大院里的树叶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没有他的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