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皓霖猜测应该是庄旭昴怨恨自己差点败在他手上——审讯时,他已经走进了柏皓霖设下的陷阱,若不是曾律师到场,现在他已然在监狱,也就是说这是对他的报复!
庄旭昴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母亲绑走杀害后再告诉他,但他没有,而是故意打电话挑衅,却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不,很可能他留下了重要线索,只是柏皓霖没有察觉。
柏皓霖坐到车里,他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若是思路不明晰,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浪费解救母亲的时间,所以现在他不急于出发。
柏皓霖闭上眼,将思绪调整回自己刚接起庄旭昴电话的时候,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庄旭昴怎么知道父亲是法官?柏皓霖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虽然这是一件当年轰动全市的案件,但毕竟时间久远,年轻一代几乎没有人意识到当年被杀害的法官就是柏皓霖的父亲,更何况庄旭昴是在16岁那年,即7年前才到TMX市,父亲被害的事他更不会知道。
难道他在警署查过相关资料?柏皓霖的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否决了,如果庄旭昴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在对峙时利用此事攻击柏皓霖,但他没有,也就是说他知道这事是在审讯过后。
这时,柏皓霖脑中突然回想起那名灰发男子曾对自己说过:“柏这个姓很少见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令尊是一名法官吧?”
对了!庄旭昴就是他的信徒巴尔贝利特,一定是他将此事告诉庄旭昴的!柏皓霖打了个激灵,顿时很多想法像泉水一样涌上心头,其中一个名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黑色庄园案!他有强烈的预感庄旭昴将母亲劫持在了那里!!
在查阅黑色庄园案时,柏皓霖记下了地址,是离TMX市有近一小时车程的广阔农庄,他抬腕看看表,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在赴这生死之约前,他还需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自惨案发生后,庄园原先的名字已经被人们所遗忘,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带着黯郁的名字:黑色庄园。
因远离市区,地处偏僻再加上不吉利的名号,十三年来,黑色庄园无人居住,绿藤早已喧宾夺主地占据了庄园大门、高厚的墙壁;庄园内四处杂草丛生,水池里的雕像已附满了绿色的苔藓,处处都透露着破败。
按理说,这里无人居住,自然没电,但柏皓霖驱车驶到庄园门口时,分明看到里面类似于中世纪欧洲城堡状的庄园中有灯光,他不想打草惊蛇,将车停在外面,自己只身一人进入庄园。
虽然柏皓霖已经格外小心,因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前行,一路都是齐膝高的杂草丛,令他看不清楚脚下的事物,好几次踩到了枯枝发出声音都会令他屏息而止。
好不容易走到一扇透着光的窗前,柏皓霖偷偷探视。
这是庄园的饭厅,只见庄旭昴坐在长桌的一头,一边轻摇着红酒杯,一边说着什么,往另一头望去,柏皓霖看到他母亲木讷地坐在哪,她依旧如常,微斜着头,双目低垂。
看到母亲完好无损,柏皓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他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
柏皓霖先绕着房子走了一圈,确定这里只有庄旭昴自己;房子很大,除了正门外,还有厨房、杂物间、两道偏门,共五个出入口,正门上了锁,但不知是庄旭昴没注意还是什么,位于西北角杂物间的门竟然没有锁。
虽然担心是陷阱,要想母亲安然,这是一条胜算最高的路,柏皓霖屏着呼吸,悄悄从杂物间进入屋内,所幸看过房子的格局,柏皓霖知道穿过杂物间外的走廊就可以到厨房,从这里进入餐厅正好位于庄旭昴的身后。
只是一条近十米的走廊,对于此时的柏皓霖来说却如万里长征,为了防止弄出声响引起庄旭昴的警觉,他脱下皮鞋,借助昏暗的灯光摩索前行,每次都是前脚掌着地先试探着,以免老旧的地板受力发出声音。
终于进入厨房了,柏皓霖悄无声息地走到通往餐厅的门后,透过一条小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形,此时庄旭昴丝毫不知柏皓霖已经来了,他依旧悠然自得地摇晃着红酒杯,自顾自地说:
“……也许等我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他就会……”他的话音刚落,一只手骤然从他身后伸出,同时一张带着浓呛气味的手绢捂住他的口鼻,令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就在他闭眼斜身倒下,手中的红酒眼看要洒落时,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接住,一滴不漏地放回桌面。
将昏倒的庄旭昴双手用尼龙扎线带捆好后,柏皓霖急奔至他母亲身边:
“母亲!”虽然知道她听不到自己,但他还是轻唤道,同时检查她的情况,还好,庄旭昴没有伤害她。
柏皓霖搜找着不醒人事的庄旭昴的衣服口袋,发现他并没有携带武器,也就是说他害柏皓霖度秒如年的近三个小时带来的后果仅是因假冒在职公务人员处于15日的行政拘留——因为柏母患有自闭症,他将她带到这里,却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他没有任何武器,自然没有对她构成安全威胁的行为;说谎骗护工不犯法,包括给柏皓霖打的那通电话,他都可以辩称是恶作剧。
也就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庄旭昴想要给予柏皓霖心理威胁和震慑的闹剧,就如给人寄死老鼠那般令人作呕,却并没有违法。
看着昏迷沉睡的庄旭昴,柏皓霖知道如果将他交给警方,最后的结局仅仅只让他拘押十五天,就算贺广钟派人监视他却还是会防不胜防,他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威胁柏皓霖关心的人!更何况柏皓霖明显感觉到他还在为那名灰发男子密谋着什么。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归光明的柏皓霖毅然重新踏入黑暗地带,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这是最后一次。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将母亲带回心理治疗所,柏皓霖将捆住了双手双脚的庄旭昴丢进汽车的后备箱,接着让母亲坐在副驾驶位,他替她扣好安全带,正准备发动车子,突然,一个孱弱的声音从他右边响起:
“皓霖……”
柏皓霖震惊不已地望着她:“母亲!”
已经快十年了!自父亲去世母亲患上自闭症后,这是她第二次开口说话,而第一次的时机非常微妙,令他时常觉得那就像是一场幻梦,如今母亲竟然再次对外界有了反应,怎能让他不激动?!
“皓……霖……”母亲轻唤着他的名字,虽然声音柔弱,但此时她正用和煦的目光看着他,再也不是平日的一潭死水。
“母亲!”柏皓霖喜极而泣,泪水瞬间漫出他的眼眶,他握住她的手,她也回握着他,虽然力道很小,但他知道母亲已经恢复意识了!“我马上把你送回夏叔叔那儿。”
谁知柏母听到这话时,呼吸突然紊乱起来,她想阻止,却声如蚊叮:“不……”
“母亲,怎么了?”柏皓霖见她情绪有些不稳定,突然想起他来之前夏所长交给他的无针注射器,在进去之前为免万一,他将它放在车上了。
柏母看到儿子拿起无针注射器,解开安全锁,马上就要扎在自己腿上,她极力想阻止,或许是因为气急攻心,只有嘴唇蠕动着,竟一字也说不出来,她短促地吸着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绝望地看着儿子将手中的注射器落下。
就在柏皓霖要将注射器扎进母亲大腿的一刹那,他的手突然悬空停住了,直觉让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当他望向母亲带着恐惧的双瞳时,更加确认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们是一伙的,对不对?”
虽然幅度很小,但柏母用尽力气点了头。
确认这一事实,柏皓霖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非常信任夏所长竟然常年为母亲注**神类控制药物,将她软禁在心理治疗所,也借此随时监视着柏皓霖的动向!!
柏皓霖怒火攻心,全身像灌入了爆裂的火焰一般,所有的愤怒转嫁在他握着的无针注射器上,竟瞬间将足有两指粗的针管折成两段。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冷静,柏皓霖知道意气用事只会将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优势拱手让人,没想到庄旭昴导演的这一场闹剧可以助他帮母亲摆脱这一切,因此千万不能功亏一溃!!他思量再三,拔打了夏所长的电话,在他接听后用寻常的语气道:
“夏叔叔,我已经为我母亲注射了药物,不过因罪犯还没有抓到,她需要在安全屋呆几天,不方便回治疗所,所以请你为她准备一周的药物,我晚些时候过来拿。”
“没问题,只是你母亲她……,没事吧?”夏所长关切地问。
“还是老样子,你知道的。”如果是以前,柏皓霖不会察觉,现在他明显感觉到夏所长是在打听她的情况,他当然不会让他有所警觉,用苦笑的腔调回答。
“哎,已经快十年了。”夏所长不知是在叹气还是舒了口气,他的虚情假意令柏皓霖的恨意更加深了一层。
为了避免自己暴发,柏皓霖匆匆道谢后挂了电话。
“母亲,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柏皓霖紧握着柏母的手,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让那些罪人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