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哥,你等一下。”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他的步伐僵住了——是闻莺。
但他的换装实在太成功了,或者说,闻莺的心思完全没在一个小小的侍者身上,她只是想从他的托盘里拿一杯鸡尾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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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闻莺从一个高个子的侍者托盘里拿了一杯鸡尾酒,甚至没有费心抬头去看他的脸。
她太紧张了,心里都是沉重的心事,这已经是她的第五杯酒了,她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不远处的顾影后,众星闪耀的场合,她也依然是最明亮的那一颗,被拱卫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巧笑倩兮。
她需要和她谈谈——顾影后已经故意忽视她好几天了,而她想说的事情,在她看到今天的顾昭雨之后越发显得重要起来。
她吞下手里的鸡尾酒,不顾旁人的目光,勇敢的一甩头挤进了人群里。
“顾影后。”她挤出一个微笑,“生日快乐!”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顾影后当然不能对她冷脸,她也真不愧是大满贯影后,马上展开一个和蔼温柔的微笑,她甚至抱了抱闻莺。
“闻莺!”她的语气仿佛见到了亲闺女,“找你好久了,你跟昭雨说话了吗?”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她们就像是一对亲密的忘年交,顾影后亲昵地挽住闻莺的腰。
“还没。”闻莺低声说,“我需要跟您谈谈。”
顾影后微笑不变,“谈什么?”
“……一些事。”闻莺说,“可以私下谈谈吗?”
“今天是我生日,闻莺。”顾影后平静地说,“有什么话不能之后说呢?”
“不能等了。”闻莺说,“您难道想看昭雨垮掉吗?”
顾影后的笑容闪动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您明白。”闻莺说,“是有关萧蘅的——您现在必须跟我谈。”
她说完,转身朝僻静的阳台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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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影后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她冲朋友们点点头。
“有人看见昭雨了吗?”她问,“我最好去看看他,让他别喝多了。”
但她并没有去找顾昭雨,而是避开想攀谈的人群,来到了阳台。
闻莺望着远处的悬空游泳池,正在出神。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勉强构成了片刻的安静和隐私。顾影后走过去,先是轻笑了一声。
“不喜欢派对?”她问。
“一直不太喜欢。”闻莺说,“我长大的环境……不太有这种场合。”她又解释道:“我父母都是老师。”
“嗯。”顾影后点点头,“没有父母帮衬,你在这行应该很辛苦吧?”
“还好。”闻莺说,“我有顾昭雨。”
顾影后没有马上搭腔。她只是沉默地望着城市的夜景,脚下的车水马龙,她轻声说:“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知道什么是对他好的选择……”
“你骗他!”闻莺爆发了,“是你对不对,你胁迫了萧蘅,你用我给你的东西逼他跟顾昭雨分手……”
“我只是跟他谈了谈,”顾影后的笑容渐渐冷下去,“所有选择中,他选了这一条。”
“你没有把那些东西给顾昭雨看。”闻莺说,“你只是逼萧蘅离开,因为你知道他很自卑,不敢让老顾知道……”她很绝望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影后看着她,在她的逻辑里,这件事其实到“发现笔记本”就结束了,把东西交给顾昭雨,顾昭雨自己去判断,这是一个朋友的思维,但不是一个母亲的思维。
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将要离世无法陪伴的母亲,她会做的选择绝对不会一样。她不能容许存在那样的的几率:顾昭雨看完资料,仍旧决定和萧蘅在一起。
“你说的义正言辞的,”顾影后冷笑,“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把东西交给他?”
她怕什么?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怕顾昭雨发了疯、蒙了眼,即使知道萧蘅是疯子也要选他,到时候他们是恩爱情侣,给他这些证据的人呢?就会变成挑拨离间的坏人,谁想做坏人,在明知道顾昭雨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原谅的情况下?闻莺赌不起,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就赌得起吗?
闻莺咬了咬牙,“是我有私心。”她说,“我怕他看了那些东西,仍旧想和萧蘅在一起……但我没有想过要骗他,更没有想要像你那样,像你那样去诋毁萧蘅!”
“我没有诋毁萧蘅。”顾影后冷冷地说,她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闻莺在她眼里已经渐渐成为了一种威胁,“是他自己选的路,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宁愿顾昭雨恨他也不愿意他知道?”
他们这些人,闻莺、她自己,还有萧蘅,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心,谁比谁强?
闻莺都要崩溃了:“他当然不愿意!”有几个人会愿意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恐怖疯狂的一面呢?“你看到顾昭雨的样子了吗?”
很明显,顾昭雨已经快疯了,这种疯和单纯被背叛、被伤害的疯是不一样的,这种疯是一种逻辑上难以自洽产生的巨大裂痕,大到足够吞噬他,大到他可能无法走出来,他从始至终都无法想通,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萧蘅会背叛他,他寻找不到一个理由,就无法得到真正的了结,而他也不肯倾诉、不肯露出一点点的脆弱,所以尽管他看起来很正常,很稳定,但内里已经快要全线崩溃了。
顾影后沉默了,她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但她很擅长看人,她自问把人性摸得很透,但唯独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她却天真的期待自己读错了迹象:她说服自己顾昭雨会好的,只是因为萧蘅是他第一个喜欢过的人他的反应才会大了一些,之后他还会不停地有喜欢的人,不停地坠入爱河和心碎,渐渐的他就不会那么痛了……
对,就是这样的!她咬了咬牙,如果不是,那就等于,她害了她的儿子,她毁了顾昭雨对爱情的信赖和向往,她彻底摧毁了顾昭雨寻找幸福的可能。她承受不起这种重担,宁愿抱着假象走向终点。
“你该走了。”顾影后说,“请你离开。”
“你要告诉他!”闻莺不肯退让,“否则,我会告诉他。”
“你要告诉他什么?你没有证据!”顾影后终于开始感到愤怒,“你的东西都在我手上,你现在去找他,除了空口无凭的诋毁还有什么?他们已经分开了!”
“他至少该知道萧蘅没有背叛他!”闻莺大声说,“他有权利自己做选择,而不是被你摆布着做选择!”她随即又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不做任何备份,就把唯一的证据交给了你吧。”
顾影后脸色变了,闻莺转身朝屋里走去,她的手还没碰到阳台的门把手,头发忽然被人扯住了,顾影后彻底失去了冷静:这是一粒火星,却能将她和儿子最后的宁静生活彻底烧毁,她不能容许——她为了这段完美的生活已经失去了太多,如果没了它,她是什么?她是个到死都得不到谅解的失败母亲,是个孤独死去的可怜女人,是个感情上一无所有的赌徒。
她会成为一个失败者。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闻莺尖叫了一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公寓里音乐声太吵了,人们都沉浸在欢声笑语里,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小搏斗——顾影后一把扯住闻莺的头发,她的个子太矮了,即使穿了高跟鞋依旧不够看,顾影后抓住她的脖子,孤注一掷地想控制住她。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她狂乱的想着,只是不能让闻莺去找顾昭雨。
闻莺被她抓住脖子,疯狂地开始了反击——这可是最高层,人类恐高的本能让她感到更加危险,她疯了似的朝后猛地一顶,顾影后被她顶得失去了平衡,朝后倒去。
“砰!”顾影后的后脑勺重重地摔在了栏杆上,她瞬间晕了过去。
闻莺呆呆地看着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那么美,即使在昏迷中,也有一种凌乱柔弱的美感,但这种美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欣赏的感觉,只让她觉得恐怖。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拉开了阳台的门,将她推到了一边。
“妈!”顾昭雨喊了一声,他冲进来,身后有无数探询的目光,音乐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人们惊恐地窃窃私语声。
“昭,昭雨……”闻莺哭起来,她慌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我不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昭雨飞快地说,“谁把手机给我!”他接过有人递过来的手机,有人凑过来想要搬动顾影后,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不要动!”
他一边拦住人不让人靠近母亲,一边拨通了急救电话。
“对,你好,我这里有人受伤了,地址是……”
“是我母亲,五十岁,她不小心滑到了,磕到头……她现在没有意识。”
“我不知道什么伤口,我不敢搬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