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拿起手机时,被微博刷屏的消息弄得吓一跳,仔细一看,全是哆啦哼哼发来的——
不要自己点,叫家人帮忙。
还有不要用火柴,小心烫伤手。
打火机用完记得放在安全的地方,不要碰明火。
点上了吗?
如果找不到打火机先别点了。
点上了吗?
回来了吗?
先别点了。
人呢?
去哪儿了?
待着别动,不准碰火!
……
易晖看得一脸懵逼,有种他再不回复哆啦哼哼就就要来敲门的感觉,怕他等急了,连忙打字回复:回来了,家里没有打火机,去隔壁借了个火
哆啦哼哼:没有伤到吧?
易晖回复:没有啊[哆啦A梦微笑]
哆啦哼哼:以后这种事不要自己做,太危险。
易晖想不通哪里危险,歪着脑袋回复:不危险呀,点个火嘛……
哆啦哼哼:你是画画的,手比什么都重要。
易晖愣了一下。
虽然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他还是被这样的关心弄得心中暖热:谢谢关心,我以后会小心的[心]
此时的江家院外,跑着过来的周晋珩正单手撑墙大口喘气。
刚才差点就抬手敲门了,这会儿收到回复,才稍微冷静下来。
①只小hui侠会发小视频了,他把香薰点燃转起来的样子发到微博,周晋珩眼尖地捕捉到不小心拍进去的一只手。
没有任何烫伤痕迹的白净手背,让周晋珩恍惚了一瞬,思绪打了个岔,被牵至别处。
不过也就短短一瞬,便被其他更不容忽视的细节盖过了,比如同样的爱好,如出一辙的画风,发消息时一模一样的标点习惯。
他有心或者无意地忽略不同,忽略别人口中约定俗成的前因后果,固执地抓住那些相似点,再无限放大,便足够劝服自己坚定立场。
这就是易晖,他没有疯。
看吧,就连谨小慎微这个特征都是一样的,视频中的那只手伸向前,原本打算摸一摸转动的小挂件,却因为中间的火苗突然窜高一下,飞快收回手,镜头随着掌镜人后退而拉远,视频中紧接着传来小小的一声“吓死我了”。
这完全是易晖被吓到时的反应,周晋珩会心一笑之后,不禁心有戚戚地想,他明明这么怕烫,面对当时那样恶劣的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躲,从来不喊疼呢?
兴许香薰真的有安神作用,易晖这天晚上睡了个整觉。
睡得香更容易做梦,并且印象极其深刻,他梦到自己拿起杯子倒水,玻璃杯在手中裂开,滚烫的水洒在手背。
那股灼痛从梦里如影随形地跟到梦外,醒来好几分钟后,易晖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手。无论上辈子布满烫伤斑驳丑陋,还是这辈子洁净无瑕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这都是一双画画的手。
吃早餐时,厨房开水壶烧开的声音又把易晖吓着了,筷子一抖,夹起来的一只煎饺掉在桌上,江一芒揶揄道:“啧,吃不下就使这招,学到了学到了。”
桌上不脏,易晖重新夹起煎饺放进碗里,压低声音严肃道:“这个不准跟我学。”
易晖很瘦,江雪梅总是担心他吃不饱,除了一日三餐,家里常备一些即食食物。
最近因为易晖的喜好转变,面包饼干什么的都换成了甜食,糖球炸果子这些放不了太长时间,都是半斤半斤的买,就这样易晖都吃不完,今天早上又被江雪梅从床底下搜刮出几小袋没吃完的零食,有的都发霉了。
“哥你是仓鼠吗,屯食物过冬?”江一芒差点笑翻过去,笑完了义正词严道,“不过你吃不下也别找我啊,我减肥呢。”
为此易晖觉得很对不起江雪梅,白天一个人的时候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企图加快消化,回头好多吃一点。
唐文熙在电话里听闻他的苦恼,建议他在家里做俯卧撑,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大幅消耗体力,一举两得。
易晖觉得有道理,把院子里的青石板地扫了扫擦了擦,就撸起袖子上了。
谁知这具身体比他从前还要弱鸡,做了两个就趴下不行了。
易晖觉得丢人,爬起来就往屋里溜,吐着舌头想幸好没人看见。
这天下午,江一芒他们班最后一节课拖堂整整半个小时,她以为今天大概见不到那人了,出校门时垂着脑袋蔫巴巴的。等走到半路,在临近家门口的路边看到那个颀长身影,又亢奋得有如打了激素,激动得差点叫出来。
两人像特务接头一样自发地走到屋后僻静处。
周晋珩今天也没戴口罩,铁灰色的风衣外套越发衬得他腰高腿长,江一芒差点看呆了。
就是手上拿着的麻袋跟他这身帅气打扮不太相配。
“瑜伽垫。”周晋珩主动说明,“让他以后要是做运动,在这个垫子上做。”
“这个……”江一芒有些犹豫,“我哥他整天憋在家里,不会运动的。”
周晋珩不知想起什么,笑了一下,说:“他会的。”
江一芒的大脑在爱豆面前基本上处于罢工状态,爱豆说会那就会,她立刻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掂量:“这是在哪里买的呀?咱们镇上好像没得卖哦?”
周晋珩说:“白天去了趟市里。”
“这样啊。”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江一芒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偶尔也能正常对话几句,“那珩……你不去拍戏,没关系吗?”
大约为了感谢江一芒帮他传递礼物,周晋珩很有耐心,对小姑娘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剧组那边请了假,没事。”
江一芒试探着问:“为了我哥哥?”
周晋珩毫不避讳地答:“嗯。”
江一芒视线下移,看到哪里问到哪里:“那你的手,还疼吗?”
周晋珩动了动包着纱布的那只手腕,如实道:“还有一点,不过没大碍了。”
“我们家有祛瘀消肿的药,喷剂和药贴都有,我去给你拿。”
江一芒说完就扭身要走,被周晋珩叫住了:“不用,别惊动他。”
不知为什么,没谈过恋爱的江一芒总能从这寥寥几句话中,听出周晋珩对哥哥的在意。
她还是不能完全消化这件事,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太魔幻,在原地站了会儿,又问:“你们,我说你和我哥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五年前。”周晋珩答。
江一芒掐指一算,倒抽一口气,说好的忙于工作无心恋爱呢?17岁就认识了是什么情况?
受到冲击的小姑娘还不死心,怀揣着对爱情朦胧的向往,充满期待地问:“那你们会……会结婚吗?”
周晋珩终于又笑了:“等他原谅我,当然会。”
沉迷画画的易晖并不知道门外的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只知道近几天自家妹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那天送香薰的时候一脸呆滞,喊了几声都唤不回魂,今天抱着个圆柱状的麻袋回来,说是送给他的,表情倒是没那么傻了,看着他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围观什么国宝。
易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江一芒摇头:“听说经常盯着一个人看,会慢慢变得像那个人,我要多看看你。”
易晖顶着满头问号拆开今天的礼物,发现是一张蓝色的瑜伽垫,白天在院子里只做了两个俯卧撑的耻辱一幕浮现脑海,他警惕地问:“你……看见了?”
江一芒还盯着他,答非所问道:“看见了啊。”
易晖只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没空细究其他,抱着礼物跑回房间去了。
瑜伽垫挺好用的,铺在床边的地上,下床时就算一脚没踩进拖鞋,也不会冻到脚心。
夜晚,把香薰点上,易晖靠在床头刷微博,刷到哆啦哼哼发的一条动态,照片上横着一条手臂,伤口肿胀撕裂,即便做了模糊处理,仍旧触目惊心。
作为每天都要互道早晚安的网上邻居,易晖马上发私信过去询问:你怎么啦?
很闲的哆啦哼哼秒回复:受伤了
玫瑰花都不发了,看来很严重,易晖有点心疼:怎么弄的呀?抹药了吗?小心感染哦[可怜]
隔着手机的另一头,周晋珩看到来自易晖的关心,因为处理伤口变得狰狞的表情总算舒缓些许。
用纱布把裂开的伤口裹好,周晋珩哭笑不得地想,这药还没小傻子一句话来得管用。
他曾经拥有过很多这样的关心。
记得有一次拍戏不慎受伤,也是手臂。他烦躁地回到家里,小傻子鞍前马后地照顾着,见他吃饭不方便,就凑过来用勺子挖饭喂他,被心情很差的他一把推开,碗打翻在地上,小傻子也没生气,收拾完就跑去卫生间给他放洗澡水,又怕再被他迁怒,站在房门口怯怯地说:“手肿了,泡个热水澡会舒服的。”
周晋珩习惯洗淋浴,觉得泡澡浪费时间,那天得了假期闲来无事就进浴缸泡了一会儿,有多舒服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躺在床上,小傻子趴在床边,捧着他的手,低头用嘴唇轻轻触碰。
或许用“亲吻”更合适,小心翼翼到近乎讨好的亲吻,落在他的手背上,也落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