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必要?”贺初的笑意一顿,随即笑得更灿烂了:“你昨天还亲我了呢。”
“纠正一下,是今天早上。”
周遇冷淡道:“还有,那样的亲吻,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再来一次以说明我对你完全没有感觉的话,也是可以的。”
“好啊,那你来。”
贺初大大方方的靠在沙发上,等着周遇执行他所说的话。
他看见周遇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迈过茶几在他面前站定,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他的眼睛里还有昨夜熬夜过后留下的红血丝,眼角还有些湿润,看得人蠢蠢欲动。
贺初笑意盈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觉得这样能证明什么呢?贺初。”
可周遇最后还是没有如贺初所愿的俯下身来,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带着一脸献媚讨好的故人。
贺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过了这么多年他又重新找到自己,告诉自己其实他一直都喜欢他。
这张脸上曾经出现过的冷漠与嫌恶,现在都消失不见,变成了满腔的柔情。
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甜枣给的有些晚了。
“就算什么也证明不了,但我想亲你啊。周总,现在可是关着门呢。”
他说着,站起身来将周遇推到一旁的门板上,将他环进自己两只手臂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觉得以你的身份对我做这种事情合适吗,贺总?”周遇扫了一眼贺初刚才坐过的位置,旁边静静的躺着一份文件,“既然是要谈事情的,做这样的事情不怕被人传出去吗?”
“为什么要怕,周总,你不是很早就在公司里说过了自己的取向吗?现在我们俩在一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贺初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新上任的总裁和知名商人在一起……难道不是很带感的一件事儿吗?”
“哦,公开了又能怎么样?我挑人喜欢。”
“我这种仪表堂堂型的,周总是不喜欢吗?”他说完,将手臂松开,礼貌的往后推了一步。
“你的行为让你最多只能被称为是衣冠禽兽型的。”
“衣冠禽兽你就接受不了了?”
周遇看着这位“衣冠禽兽”,终于笑道:“是啊,我接受不了。”然后他走到办公桌后面,示意贺初在他面前坐下:“既然来了,那就公事公办吧,贺总。”
他一口一个“贺总”,摆明了疏离的意思。
碰了个钉子,贺初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疼,但是他也知道再多说下去周遇恐怕是真的要生气了。
于是他收敛了玩味一样的笑容,拿起文件在周遇面前坐下,再一次的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如同精雕细琢过的人。
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和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了,从前那个在人前无比冷漠,在他面前却有些小心翼翼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商业圈数一数二的新星,他站在行业的顶端,以最高的姿态俯视着台下的众生。
他那双从前总是含着星星的眼睛,现在已经被真正的冰雪包围了。
可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骨子里的那点东西依然没变,如果刚才周遇接受了贺初那个吻,贺初才会觉得难受。
他的周遇,从来都不是随便的人。
想到这他又有点想苦笑,周遇早就不是他的了。
他早在周遇刚在商业圈里崭露头角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他,他的起点很高,一下子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处于风口浪尖的地位,也是那个时候,贺初才知道,原来周遇是那个周家的人。
他看着周遇一路走来,身上的气质一点点的沉淀,心中五味陈杂。
因为这一路走来,周遇都是孤身一人。
他知道周遇从来不怕孤独,但是他心疼。
面前是他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七年即便是他们分隔两地都不能阻挡他的思念。
他知道自己当年伤他颇深,现在就想好好的弥补他。
可他也知道,追回周遇,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
贺初不会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对周遇的,周遇也从来都不会忘记伤痛,他不说,两个人谁都不会当做不知道。
他定了定神,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要追回周遇,就言出必行。
周遇看着他将文件摊开,将他的计划书的内容娓娓道来。
贺初是想要跟他合作。
但是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贺初是回来给他送钱的。
他刚把公司开回中国,和贺初合作自然是一大捷径,甚至能让他一本万利,何况贺初开出来的条件又是如此诱人。
唇齿间似乎还残存着淡淡的茶香。
然后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那杯茶,好像确实和助理泡的不太一样。
可是合作的问题就在于这个人是贺初。
如果不是贺初,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这个方案足以让他心动,更熟悉一些的人他甚至能当场签下来,可是他是贺初。
抛开两人的纠葛不谈,周遇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什么联系了。
更何况,昨晚贺初来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他对周遇的意思,他对贺初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可是贺初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种追求他的手段,就像当年……
欺骗他感情的时候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
啊……又是当年。
周遇从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甚至是小肚鸡肠的,时至今日他都记得当年发生的事。
比如那些时候他们对他的冷嘲热讽,或是他们毫无缘由的谩骂,还有贺初那个眼神。
他不仅忘不了,而且他对着这些事情的介怀与日俱增。
不是说小气到记恨了他们这么多年,而是光是想要提醒自己他当年的愚蠢,就足以让他铭记。
他一直都觉得这些年的磨练让他早已释怀,或者是早已遗忘了这些本该不起眼的小事,因为他是周遇,他不该把心思花在这些往事上面。
可是直到昨天晚上,在贺初走了以后,在他胃疼难忍一个人缩在沙发上苦捱时光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对着贺初,对着那些事情有着怎样的执念,甚至是怎样的怨怼。
这种怨怼不但没有随着时光消退,反而越发浓烈。
每当他孤身一人在公司加班到转钟的时候,其实他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没有他们,不是他们,自己现在会不会就过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像机器一般,永远不知道停歇。
如今他只要一想到贺初那句“对不起”,他就想回到那年,疯狂的嘲讽那时卑微的自己。
“对不起”这句话不是说了都有用,也不是对谁都能表达自己的歉意,还得看那个人接不接受。
这些年他让自己不停地忙碌,让自己每天都连轴转,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些想法冒出来,可是贺初偏偏要来打破他好不容易维持过来的生活,非要前来强插一脚。
而且他发现自己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是。
昨天贺初说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贺初当年那句“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好看啊……看腻了,就分了啊”。
那简直就是对周遇的最大的侮辱。
那段时间他是前所未有的厌恶自己的脸,也是前所未有的厌恶这段感情,甚至觉得“好看”两个字也带着极端的恶意,玷污着这里最纯粹的美好。
他觉得一段感情脏了,可是却没有把它扔掉,反而是让它在自己心里发霉腐烂,最后爬满蛆虫,在他的未来几十年里,都散发着恶臭,让它提醒自己的可笑。
他那时还是那样的在意贺初,还想着在高考之前对贺初说一句“高考加油”,甚至还想在他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天再见贺初最后一面,可他等了一天,他还是没有来。
从那以后,那个懵懂的义无反顾的为贺初想着走出黑暗的少年就再也不存在了。
见我一面吧,哪怕只有一面也好,我都不会就这么放弃。
那时他想见见贺初,却如何都无法实现,现在是贺初想要见他一面,多么讽刺。
他从前的洁癖只体现在生活上,经过贺初之后,连着感情上的洁癖更重。
他不能接受喜欢自己的人出于什么其他的理由,出于金钱出于名利地位或者是这张脸,你只能喜欢我,只能最喜欢我,除了我这个人我的所有东西你都看不上。
他不能接受别人对他的感情是不干净的,他也不喜欢别人在过去的感情上面经历过太多,好像这样这个人的灵魂就不纯洁了一样。
说来也好笑,他知道这个要求放在现代社会很难实现,因为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要找一个带着赤子之心的人真的太难了,但是他就是想找一个真的喜欢自己的人。
因为曾经被伤害过,现在对一些真挚的情感更加的渴求。
现在那个说着“你还喜欢我”的青年就坐在自己对面,他也可以毫不避讳的承认其实贺初说的没错,他还喜欢他还在乎,可是有多喜欢,就有多少不能原谅。
他不能接受贺初当年对他的喜欢是不单纯的,并且仅仅是因为一张脸,或是多年前没放下的一点执念,让他如今开始对着周遇穷追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