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贺初说喜欢的是他这张脸,未来的各种圈子里,也不会再有一个人会像贺初喜欢他这样喜欢的这样纯粹了。
所以贺初是不一样的,他永远都是不一样的那个人。
但其实给了这么多理由,他就是放不下这个人而已。
“你是还想把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周遇不答。
说不定,还真的有这种可能呢?
“你要是放不下,追回来就好了。把自己搞得病歪歪的,你觉得那小兔崽子回来主动心疼你?他要是来了,那就叫可怜你。你要是追不到,哥帮你还不行吗?”
可周遇只是摇了摇头,半晌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不打扰了。你也别去跟他说。”
算了吧,就这么算了,不打扰他了,相安无事,也挺好的。
他也没有心去找一个不要他的人可怜他,让他再多收留他一阵子,那样真的……太卑微了。
果然自己现在……还是太感性,感性到能为了一个人伤心难过,为难自己。
以前那个周遇呢?
他是不是会对这件事情抱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是不是那样自己就会好很多?
可是他不想骗自己。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自欺欺人……那太愚蠢了。
“你看过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吗?”周遇忽然问,他沙哑的声音在温暖的单人病房中响起,说的是个问句,可他却没有等王智回复,自顾自的说道:
“那里面说‘当你不可以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忘记’,我觉得说的挺对的。如果连我也忘了,就再也没有人会帮我想起来了。”
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的记得某件事,但是身上的伤痛会替他记得。
这样自虐般的行为,未来大概也不会再为第二个人做了。
王智在旁边默默的听,忽然明白过来周遇的意思了,他心里微微一动,伸手揉了揉周遇的发梢,接话道:
“‘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越清楚。’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想来一场醉生梦死吗?不开心了就来找我啊,哥不仅陪你,还能帮你出气。”
周遇终于抬眼看他。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你做点事儿我高兴。你放心,别人不在,但我总是会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那股子风流劲被他完全卸去,展现在周遇面前的是这个青年最原始的面目,不带一点隐瞒的,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全部给了这个让他心疼的少年。
所以其实每个人给外人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人看到的一面,只有他们真心相待的人才会发现这个人华丽的外表下,里子里是那样的一个人。
周遇朝王智笑了笑,说:“好。”
说的认真又郑重。
那是一个真正属于周遇的笑容,属于他这样少年气的微笑,好像连房间的灯光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
电影里说的那句也是没错的,“酒会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
“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他看不到的。”
王智忽然敲了敲他的脑袋,问他:“为了一个人这样对待自己,你觉得值得吗?”
“你觉得什么是值得?”周遇反问。
他喜欢这个人喜欢的堪称义无反顾,就已经无关于值不值得。
“认为一样东西有价值,觉得他合算,叫值得,但是这些东西不该用合不合算来形容,也不能用价值的多少来计量。”
他说完又有些昏昏沉沉的,靠在床头睡着了。
是啊,感情其实就是无关值不值得的一件事,一个愿意付出,一个愿意接受,如果接受的一方没有感觉,那叫付出的人一厢情愿,如果接受的一方学会了回应,那就叫两情相悦。
这小子,小小年纪啊,好像就懂的很多的样子。
周遇硬是被王智压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才许他回家。
医院的生活多半乏味,好在周遇也并不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有时候王智来的时候,能看见周遇对着墙壁或者天花板发上很久的呆。
他的身体很单薄,薄的让王智觉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一样。
后来他回想起来,他认识周遇那么多年,他以示弱的姿态展现在他面前的,也唯有那一次而已。
王智猜不透周遇每天都在想什么,连发呆都能发这么久,经常性的可以半天不说话,如果王智不主动找他,他一天说出来的话能不超过十句。
他想起医生跟他聊天的时候让他多多关注一下周遇在心理方面的问题……
也是,他想,那个少年会像周遇一样连话都不说呢?
这些都是贺初不知道的,想来周遇以前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出院的时候周遇还是坚持要将这几天的住院费还给王智,固执的让王智不得不接受。
他总是这样,不想让自己欠了别人一点人情。
一周单人病房住下来是个不菲的价格,周遇却想都没想就给王智把钱打过去了。
这样就不欠什么了,挺好的。
那天王智在周遇家门口和他道别,临行前还不忘叮嘱周遇他已经说过了无数遍的事情,周遇应声过后就又无话可说了,等到王智下了几节楼梯之后,他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喊住他说:
“王智。谢谢。”
“谢个屁。”王智停下脚步,朝少年挥了挥手让他回去。
至此,周遇的所有表现都无比正常。
他开门关门拖鞋换衣服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他把药放在鞋柜上,细细打量着他的房子。他再不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家”了,只是一个房子。
其实他能听见王智和医生在病房外面聊天的内容,听说要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有就有吧,谁关注呢?
他看着早已被收拾整洁的屋子,忽然将满包的药全部摔到了地上。药盒散落在地上的声音竟让他觉得出奇的悦耳。
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应该是有什么暴虐因子,但是他坚持了这么久的理智处事又让他无法将他的愤怒发泄出来,只能对着自己发泄,他知道这种心理应该是很病态的,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理智与克制,让他一有什么能供他发泄就停不下来。
好像找到了那个让他为所欲为的点,他就知道自己不受人约束了,于是就肆无忌惮起来。
他甚至生出了自虐的想法,因为他好像已经活成了一个不知冷热的人,唯有痛觉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就像那天他喝酒一样,明明胃痛的要死了,可是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样才是真实的。
他大概真是疯了。
王智觉得喝酒喝到胃出血已经是周遇作死的极限了,直到过了两天他接到了从医院打过来的电话,拿周遇手机打的。
那时候他还在家睡懒觉,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对着电话骂出了声。
“周遇他妈的脑子有病吧!他想去死你们还把他拉医院干嘛,神经病啊你们!还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周遇那个傻逼告诉你们的!”
电话那头被他凶的完全不敢出声,半天小护士才唯唯诺诺的说:“王……王先生,您……您是他手机联系人里面唯一一个能打通电话的人……我们……我们也是想赶紧找人来处理一下……”
“你给我把那傻逼从医院扔出去行吗?别救他了行不行?”
他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朝着话筒喊:“给他安排最好的病房我等会就到!”
“操。那傻逼有病啊!”
王智觉得周遇再这么来两次自己真的会神经衰弱的,可他嘴上骂着,行动却不敢慢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一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才赶到医院。
路上他只恨不能问候周遇家祖宗十八代。
小兔崽子有能耐,一作不死继续作,非要把自己直接作休克了,要不是情形不对王智都想嘲讽一句“刺激”。
刺激,真的刺激,想不到周遇还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心能把自己的血给捐出去,王智这种“救死扶伤关我屁事”的公子哥都不由得想给周遇鼓个掌。
翻着白眼鼓掌。
这傻逼,怕是被人骗了吧。
王智到病房的时候倒是没有机会当即给他鼓掌,因为周遇压根还没醒。
于是王智带着一脸“慈母笑”坐在周遇床前盯了他半晌,忽然就有点伤春悲秋。
原来周遇正经起来是个人,发起疯来简直比疯子还狠。
他莫名的觉得有点庆幸,所幸周遇和贺初在一起的时间还不算长,要是感情再深一点周遇是不是就直接不要命了?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这小哥作死还能不能有点轻重?真的要把自己作死了才开心?
什么心理?
他长叹了一口气,走到走廊上去抽烟。
他忽然想到……周遇手机里联系人这么少,连打电话都得打到他这里,他父母不管的么?
印象里……周遇好像真的从未提过他父母的事情。
所以周遇这个样子……是和他父母有关了?
王智抽着烟,心里有些烦躁,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周遇给他老实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