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胃里难受的想吐,连带着头疼的也快炸了。他刚想着站起身,却因为头重脚轻而跌回了原地。
出人意料的是手机还剩下一点点电,他开了锁,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最后页面变成了通话记录,最上面的两个字赫然是——“贺初”。
他给贺初打电话了?他跟贺初说了什么?贺初接了电话没有?
他心里一紧,挨个点进去查看。
贺初一个都没接。
自己或许是听着那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后又变成了那串熟悉的盲音。
他顿了一顿,心里忽然难受的发紧。
人家都不要你了,连你的电话都没接,你这个醉鬼还给人家打那么多电话做什么呢?
但还是有一点点小庆幸的是贺初没有接他的电话,没有听见他可能失控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没接,却是更让人难受的一件事。
他是真的,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了。
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是对方绝情到连听一听他的声音都不愿意?是真的,要跟自己一刀两断再无联系?
啊是,的确是毫无联系了。
他清醒了一点,忽然想到两个人之间的确再无瓜葛,贺初不理他,也是正常的。
也还好贺初没接他的电话,不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有点懊恼,于是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长腿伸直,踢得酒瓶哐啷作响。桌子上被他列的整整齐齐的酒瓶子基本上少了一排,他却毫无印象了,这次当真是喝断片了。
“不能忘啊周遇。”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风吹的有些冷,周遇畏寒,又怕感冒,于是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将窗户关好,又换好了睡衣,坐在床上看着他巨大的书柜。
他想起贺初以前总喊他“书呆子”,那时还跟他信誓旦旦的说要看完他所有的书,他们还打过赌,贺初说要看完那本《红与黑》……
然后他的余光扫到他精心安置的小提琴上,尚未清醒的目光满是缠绵着的情意。
贺初把琴给了自己,走的时候也不拿走,是要给自己留个念想么?
他的屋子都是贺初存在的影子,但是自己不想再想这个人了。
于是他笑了笑,回到客厅开了一瓶新的酒。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如今他才算的上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个文人墨客会在快意恩仇之时,忧思难忘之时狂歌痛饮了。
因为只要喝的多了,就什么都忘了。
你看,自己先前喝的多了,不就连什么时候给贺初打了电话都不知道了么?
这算是堕落吗?他问自己。
如果不能想那个人的话,那就堕落吧。
第55章
贺初这一个星期经常对着教室角落里的那个位置发呆。
周遇好像很喜欢那个角落,每次换座位换到哪里的时候他都会很高兴,因为那里安静。
这周他们换座位的时候周遇的桌子没人动,贺初就看着那些人磕磕碰碰将他的桌子撞来撞去,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最后还是贺初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说了一声“帮忙看着点啊”,然后帮周遇摆好了桌子。
周遇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了,那个座位就在角落里孤零零的摆着,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他没有同桌了。
贺初早已和老师申请换了座位,理由是两人协商过后的一致结果。
换座位的时候他想着离周遇远一点,自己心里就会好想一点,只要看不见这个人,自己心里就不会难受,所以现在他坐在中间,周遇坐在最后一排,怎么都坐不到一块。
但是周遇不来,他就总想着要去看两眼,好像只在自己一晃神之间,就能看见那个安安静静的人坐在那里,低着头顾着自己的学习。
但是他知道周遇不会来。
因为当时他去换座位的时候,老黄就顺口告诉贺初,周遇请了一个月的假,如果贺初方便就帮着他把在学校的东西收拾一下给他送过去。
贺初想着,方便,怎么会不方便,那曾经是他的家。
但是他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理由再回去。
最后老黄也没有找其他人,只叫贺初帮周遇把东西收好就行,但是贺初就是莫名的有些心虚。
李奇和他关系照旧,只是依旧坐在周遇前面的位置,和方贤一起,丝毫没有受贺初的影响。
这个班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上课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有人在台下窃窃私语,下课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打打闹闹,好像没有了周遇这个人,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影响,甚至让他们变得更加欢乐了。
贺初换了座位以后,班上的人好像就知道了贺初的立场,只是半天,就主动上来跟贺初“混熟了”,亲密的像是从未有过隔阂。
但是贺初心里难受。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曾经他是那样的期待和他们融为一体,可是等他真的被接纳了,他只觉得悲凉。
——因为这样的“被接纳”是他用“和周遇分手”换来的。
他得到了他心中想要的结果,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快乐。
他总想着周遇,可是周遇再没有来。
他想起他们刚分手的那个晚上,周遇给他打的电话。
周遇也许不知道,但是贺初能听得出来周遇的情绪并不好,他刻意隐藏着的悲戚,在贺初耳朵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击着他的大脑。
周遇应该是哭了。
为什么哭?
周遇跟他说再见的时候是那么的平淡,又为什么哭?
他听见周遇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他其实想说“不是”。
可是最没资格说“不是”的人就是贺初自己。
因为从一开始对周遇的上心,他就不是认真的,他就完完全全的错了。
他动心,是因为周遇的脸,是因为自己的肤浅,这话说不出口,说出来会伤了周遇的心,也会让他自己觉得无地自容。
所以即使后来他已经和周遇在一起了,他还是觉得愧疚。
——因为相识之初,他追周遇的目的,就只是自己一时兴起。现在就算再喜欢,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了。
所以他就拼了命的去对周遇好,尤其是在跟于敬州聊过天以后。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把周遇弄丢了?他们俩明明那样的般配,可是为什么分手了?
在一起的时候用了那样大的勇气,分手分的却是寥寥草草,连理由都没要。
他怎么配得上喜欢周遇……
他想告诉周遇,想跟他说他说“分手”不是真的,他搬出去只是闹着玩的,他说的“再见”也只是想着两个人一定会再次见面的。
但是这话说不出来。
这种情形,他光是想想,都觉得会被自己耻笑。
你凭什么呢贺初?你凭什么得到周遇的喜爱呢?
路是你自己选的,走出去了,谁都不能给你回头路走。
从那通电话以后,他再也不敢接周遇的电话。
他怕听见周遇的声音,怕听见他的每一句质问,怕听见他淡淡的语气,怕再一次听见周遇哭了。
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回过头找周遇认错,但是更怕自己会再一次被全班孤立。
他不是周遇,他做不到像周遇一样的坚强。
所以他在这一个星期之内,火速换掉了同桌,换掉了手机号,只将新号码告诉了几个相熟的人。
他在逃,只要能逃掉周遇就好了。
周遇已经成了他的心魔,只要想到这个人,他都会感到深深的愧疚。
连带着他看着李奇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也很少再看这个人的眼睛,因为他怕看见这个人眼中的失望。
是,他贺初就是胆小的,懦弱的,自私的。
所以他配不上周遇,是应该的。
但是他想他也看清了这个班级里的人,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周遇会选择了“孤独”这条路。
因为他们对贺初不仅没有了从前避之不及的态度,更是殷勤的过分。
是啊,只要你跟我们讨厌同一个人,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要是你还有钱,那你就是我们的老大。
随波逐流,跟风而已,谁不会呢?
真的……恶心透了。
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看到的“恶”,所以就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讨厌的人就是所谓的“恶”,连带着那人身边的人也要一起遭罪。
这个“社会”,还是太脏了。
但是他现在懂了,又有什么用呢?
周遇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贺初想着想着,下意识的把笔放进了嘴巴里,用牙齿轻轻的啃。
然后他忽然想起周遇很久很久以前说的话:“你总是吃笔,会容易得异食癖的。”
于是他默默地把笔放了下来,看了一眼他的新同桌。
他的新同桌是一个有点内向的男孩子,和周遇完全不同的,他会主动找贺初说话,但是语气有点唯唯诺诺的,在看见贺初偶尔露出笑容的时候,他也会跟着腼腆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