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抬起手,手指无意识的捻了一下。
刚才周遇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还是记忆里的冰凉。他的手就像从来没有暖和过一样,一如他这个人,看上去永远冷若冰霜。
周遇将指尖死死的嵌入手心,痛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那么刚才这样……”贺初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让你心情好点了吗?”贺初轻声问。
周遇主动亲他应该是让他感到受宠若惊的一件事,可他却不希望周遇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去做这些事情,他宁愿他离周遇远一点,如果这样能让他心情好一点的话。
“没有。”周遇挑起眉,笑了一下:“但是和你接吻感觉还挺不错的,你还想再来一个吗?”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他看着贺初,看着贺初慢慢的站起来,和他良久的对视,看着贺初慢慢的凑到他面前……
头上忽然一重,贺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不开心就说给我听,不用去做一些你本不想做的事情为难你自己。”
他比周遇高了几公分,周遇和他离得极尽的时候要微微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不该因为和你无关的人不开心,也不该拿这些不开心惩罚你自己。”他像是能知道周遇在想什么一样,他的手滑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憋着,嗯?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呢。”说完他笑了一下:“还想干什么?我陪着你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极尽温柔,一字一句里都带着对周遇的宠溺,周遇几乎要以为他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对贺初的举动感到反感。
要说周遇生命里的人在“温柔”上排个名次,现在的贺初绝对排第一。
温柔起来的贺初简直让人无法拒绝他的靠近。
周遇从小没怎么被人温柔的对待过,除了于敬州就是贺初,所以他总是格外珍惜他们给的温柔,也特别依赖那些对他好的人,在他们身上汲取温度好让自己也变得温暖一点。
这样的想法太过卑微,他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他只会把那些事情揣在心里,偶尔在深夜的孤身一人的时候,把它挑出来自己细细的回味一遍,就好像重新拥有了那点微光一样。
那些别人看来只是不经意的举动,在他看来都是莫大的恩惠,必须得好好收藏起来,这一藏着,就又是好多年。
现在贺初的温柔明明是给人一种暖意的,周遇却觉得自己心里那些焦躁都被贺初这一番话给浇灭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等到他浑身肌肉都完全松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是那样的僵硬。
“给我一根烟吧。”
他坐下来,双手交叠在一起撑着下巴。烟灰缸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微微闪着光,他丢掉的烟头已经冷了,沉寂的躺在里面,一旁是那根被贺初暴戾的碾灭的烟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曲折着,像被人压弯了背脊的失败者。
“只抽一根。”贺初将烟盒递到周遇面前,里面只剩下两根烟了,他抽出了一根放在自己嘴里,让周遇别无选择。
“嗯。只抽一根。”
贺初抖了抖烟盒,那根孤零零的烟从盒子里掉落了一截出来,周遇伸出两根手指,将滤嘴放进嘴里。
贺初像刚才那样弯着腰凑过来为他点烟,一言不发,周遇隐约可以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皱着眉,是因为什么?自己还是其他的让他忧愁的事?
“谢谢。”他叼着烟,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谢我什么?”贺初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都是刚才的姿势,仿佛只是刚才的烟抽完了,又重新点了一根,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周遇突如其来的亲吻,没有贺初给的似水柔情。
“谢你给的烟。”
“用什么谢?”
“刚才已经预支过了。”周遇笑笑,伸出手,抖落了一截烟灰。
两人沉默的抽着烟,再没有交流,最后空气里的烟雾缓缓地散去,贺初将烟头碾在烟灰缸里。周遇看着他的动作,将最后一口烟吐到了空气里。
“周遇。”贺初开口,声音有一点喑哑:“我们商量个事儿吧。”
“不打商量。”即便是刚才两个人之间的地氛围是那样的好,风一吹,也都散了。
现在贺初还是那个温柔的贺初,周遇却又变成了那个冷淡的周遇,连拒绝都是这么不留情面。
“看在我给了你两根烟的份上。”
周遇眯了眯眼睛,将烟头丢进烟灰缸,然后缓缓地坐直了。
“行。”
“我……”贺初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希望你能够开心起来,有什么事儿都别憋着,行吗?”
他说完,无比认真的盯着周遇,漆黑的瞳仁在一片周遭的黑暗里深不见底。
“嗯,也许行。”
“不要也许,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好吗?”
周遇站起来,睨了他一眼:“看心情吧。”
“现在能晚安了吗?”
贺初还在记挂着周遇的那句“每天这个时候我都没睡”。
“嗯,晚安。”周遇最后看了他一眼,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贺初看着他笔直的背脊,看着他在黑夜里走的不徐不疾,他下意识的摸着烟盒,想要再抽一根烟,却想起自己刚才已经和周遇把烟抽完了。
而且……自己刚才那包烟已经是最后一包了。
贺初看着周遇抬手开灯,看见他的身形出现在灯光里,看见他转身关上了门,没有抬头,那扇门被他轻轻合上,隔绝了从那里透出来的最后一点光线。
客厅里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贺初抬起手,之间轻轻擦过周遇刚才吻过的地方,好像还残余着属于周遇的味道。
他没有烟了,也不准备再买了。
该戒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饼干:“但是跟你接吻感觉还挺不错的,你还想再来一个吗?”
初二:(想想想——)不开心就说给我听……
第78章
周遇想,这个项目应该是贺初很早就开始计划了,最起码的,他花在这上面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很多,而且跟他合作的人完全不需要担心资金或是时间问题,如周遇所说,贺初找他合作,明摆着就是上赶着送钱来了。
周遇跟他谈项目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所有的方案都陈列出来,并且已经做好了PlanB。整个项目规划下来,并且像他这样规划的如此细致,最起码需要一个月。
周遇在看到合作方案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项目他受益很大,但是他们在公司的第一次见面,和贺初在舞会上看到他相隔的时间远远没到一个月。
他不禁想,贺初这么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个项目给他,究竟是专门给他送钱来了,还是随随便便拿去讨好一个人都行,只不过周遇刚好回来而已,还是这个项目其实贺氏一早就接了下来,并没有跟人合作的意向,合作只是临时起意?
我这是在想什么?周遇摇了摇头,这想法太自恋了。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门口没有一点动静,只是从门缝底下,可以看见一团小小的影子,大概是贺初正站在他门口。他没有招呼贺初的意思,伸手拿过摆在床上的文件,开始准备下一个视频会议。
这几天贺初倒是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刻意避着周遇了,但是跟周遇的交流也少的可怜,好像那天晚上的亲吻与柔情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两个人都还只是对方的点头之交。
其实不是贺初不想跟周遇说话。
他能看的出来,周遇是一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同时也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心理随着他地位的上升而越发的严重。
贺初的卧室就在周遇的隔壁,两个房间的阳台中间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贺初如果想,是可以从墙外面翻到周遇的房间里去的,但他只是每天无事的时候就站在阳台的边缘,想透过窗户看看周遇在干什么而已。
但是周遇的窗户永远紧闭,连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只有晚上才能看到他窗帘和地板的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光线。他的房门在晚上也永远不开,他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围起来,好像这样就没有人能侵犯他了一样。
这两天贺初总想到他们在这里的两个吻。
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吻。
一个来自酒醉了的贺初,狂野而炽热,一个来自似乎是烟醉了的周遇,冷淡而疏离。
他其实对那天晚上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了,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回的酒店,也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直接上前去亲吻周遇。
但他却莫名的记得那个时候的感觉,在吻上周遇的一瞬间,他带着水汽的温软的嘴唇,和记忆力的感觉一模一样。那时他几乎都没有想到反抗,就任由着自己的侵略。
像他们第一次亲吻一样,有些呆滞的任由自己动作。
后来他被周遇的质问问的终于清醒了。
自己当年是怎样对待他的?其实贺初记得不太清楚了,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那段记忆在自己心里好像又格外的清晰,清晰的是周遇永远无悲无喜的那张脸,和自己看见周遇的时候,想要去跟他说话却又不敢的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