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于燃没去上课,但通过观察楚眠最近的状态,还是能体会到高三的任务繁重。楚眠现在每天学习到十二点才能睡,躺床上连说几句话的工夫都没有,直接不由分说地把于燃搂紧,昏沉地进入梦乡。
除了作息改变,于燃还总能听见楚眠写题时叹气,或疲惫或烦躁,周围空气都仿佛气压变低。于燃不敢上前打扰,只会给他送来水果或点心,但楚眠通常都没注意到,沉浸在题海里。
于燃开始怀念高一高二的时光了,楚眠就算再用功,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辛苦,而且还能跟他打游戏,去商场挑鞋子。
“我回忆我以前上学都干了什么,但想半天,发现好像也没干什么。每天都是按照课表上学,日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过去了……”于燃懒洋洋地趴在柔软的床上,盯着楚眠写功课的背影,“我觉得我画画练得差不多了,一看日历,怎么还不到联考?咩咩,我想回去陪你上课。”
楚眠目不转睛看试题,说:“现在复习很累的,你还是先把我给你的提纲背下来再说。”
“好。”于燃答应着,从床上爬起看书,“再等几个月,我又可以去学校跟你们玩儿啦。”
楚眠笔尖顿住,笑道:“玩什么?你不知道现在班里是什么样的气氛,下课基本没人说话,都趴在桌上睡觉。”
“因为每节课时间太长吗?”
“嗯。”楚眠继续写题,“反正,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你基本不可能找到人陪你上课吃零食传纸条,下课也不会再那么热闹了。好好珍惜你现在画画的阶段吧,起码时间够用。”
于燃抱着书本缄默不语,其实他也早发现了,班级群聊天频率越来越少,平常那些爱发说说的同学最近也没更新动态,还有人手机被家长没收,干脆告别网络。
于燃确实怀念过去和同学们嬉笑打闹的散漫日子,但他更希望所有人都能考出好成绩,所以暂时和大家没联系,他也不觉得惋惜,只不过担心他们心理压力会太大。
翌日,楚眠眼睛迷迷糊糊地吃早饭,看见于燃在对面坐下,疑惑问他:“你穿校服干什么?”
“上学啊。”
楚眠茫然地等了几秒,“白老师让你去的?”
“没,我自己想去。”于燃粲然一笑,清晨的阳光浓烈,正好照在他眼窝上。
这个决定昨晚就经过了楚珩同意,他可以去学校听几天课,顺便还能陪楚眠过个生日。
两人吃完早餐,各自拎着书包出门。楚眠很长一阵子没见过于燃穿校服了,看着这熟悉的黑色又套在他身上,楚眠一下子想起他们以前轻松的学习生活。那时候“高考”“未来”还是很遥远的词汇,他们不必为梦想忧虑,也没正式为此努力,所以只会坚定地相信一切美梦都会成真。
“你提前跟班主任说过没有?”楚眠问,“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教室,会让人很惊讶的。”
“我本来就是班里一份子啊,想来上课没错吧?”于燃不以为意,大大方方走进成骏,沿着最熟悉的路线,推开教室后门。
早自习前的教室是每天气氛最好的时刻,很多人边吃早饭边补作业,还有精力开几句玩笑。于燃进门后相当张扬,丢下书包,环顾四周大声问:“谁写生物优化了?借我借我!”
他的声线在旁人听来耳熟又突兀,同学们下意识回头望去,不由得一愣。
接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头工作,纷纷开口跟他打招呼。于燃被大家那么热情对待自然也喜上眉梢,挨个回应不过来,他就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空气,宛如领导来视察基层工作般欣慰道:“好了好了,低调。”
楚眠坐在旁边轻轻笑了一下,心情不知不觉明朗许多。
于燃说是今天来听课,实际到了课堂根本跟不上讲课节奏,眼神都快呆滞了,令老师们格外关心,下课特意约他谈话,耐心地跟他讲该抓哪些重点复习。
于燃抱着沉重的试卷乖乖点头,满载而归。
“这板报还是上学期的,怎么还没换?”于燃站在教室后方打量着黑板,上面那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掉色严重,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花边装饰了。
教室的杂物柜子里还有一些没用完的颜料,大课间时,于燃擦干净后黑板,沾湿画笔,绘制新的板报。
外面广播体操声音十分聒噪,楚眠觉得吵,起身关上了窗。屋里立马安静许多,只听得清于燃用粉笔画草稿的声音。
楚眠走过去,帮他挽起两侧衣袖,“别蹭脏了,黑色太明显。”
“帮我拿个凳子,我够不着最上面。”于燃说。
楚眠懒得来回走动,稍稍前身搂住于燃腰胯,直接将他身体抬高。
于燃吓了一跳,忍不住笑了好几声。不过被楚眠抱着确实更方便,随时都能让他挪位置。于燃举起手臂,想起自己忘跟班长商量板报口号了,便先在黑板最上方写下了成骏的校训——
“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
于燃打完草稿,就让楚眠放下自己。然而双脚落地后,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还没松开,过了几秒,楚眠的下巴也压在了他肩头。于燃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还有发丝间香甜的水蜜桃味,整个人都松弛了精神。
于燃站着不动,任楚眠抱着自己,只是小声提醒道:“教室里还有摄像头呢。”
“怎么了?”
“你不怕被人看见呀?”
“怕什么。”
于燃爽朗地笑起来,“你现在怎么都不害臊了?”
楚眠歪了下脑袋撞他,“还不是拜你所赐。”
外面的广播体操音乐接近尾声,楚眠意犹未尽地放开于燃,顺手为他整理好微微凌乱的头发。
“于燃,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最近上课容易烦了。”
“嗯?”
“以前上学能见你,所以我每天很期待来学校。但现在你在我家待着,我潜意识里就容易盼着回家。”楚眠轻轻说着,手落下来,顺势搭在于燃肩膀上。
于燃思索了一下,得出结论:“那……你想让我离开你家?”
“当然不是,麻瓜。”楚眠用力掐他耳朵,“我只是想在累的时候看见你。”
“我给你洗一张照片,你上课摆桌上看。”
“可那不是活人。”
于燃觉得苦恼,“嗯,是哦……那怎么办啊?我又不是手机移动电源,能让你走到哪儿插到哪儿充电。”
楚眠偏过脸看他,说:“以后我放学的时候,你要先过来抱我一下。”
“好啊!”于燃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可我会很用力抱住,抱很久,让很多人看见哦。”
楚眠淡然一笑,抬头望着空空的黑板,道:“随便你。”
比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恋人亲热的羞涩,他还是更无法忍受倦怠时想念于燃的寂寞。
楚眠的十八岁生日在星期三,这天是每周语文课最多的日子,而且高三取消了社团活动,同学们从早到晚都精神紧绷,接受王老师的摧残。
今天唯一能让大家活跃起来的事,就是帮楚眠过生日。班里已经有很多人成年了,祝福楚眠时,说的不是“生日快乐”,而是“恭喜你也成为了一个肮脏的大人”。
为了节约时间,楚眠直接为大家切蛋糕,连愿望都没来得及许。好在于燃早有准备,第一个晚自习结束后,拉着楚眠去天台,摆好蜡烛,一一点亮。
楚眠以为他准备的是蛋糕上的彩色蜡烛,再不济也该是商店里卖的创意造型蜡烛,没想到于燃直接从袋子里掏出两大包红白石蜡,在地上排列成“18”的字样。放眼一看,喜庆又晦气。
于燃坐下来,说:“我从上个月就在想送你什么成年礼物,想来想去,都觉得没东西配得上你,你也什么都不缺。所以我只给你写了贺卡,给。”
楚眠接过来放进口袋,眼下他还是更在意面前的十八根蜡烛。夜晚早就降临,天台上唯一的光亮就在这里,若被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没准会以为他们在进行什么邪教仪式。
楚眠闭上眼,心里默念三遍愿望,然后睁眼吹灭蜡烛。数量太多,他每次都要深吸一口气再吹出去,双颊圆鼓鼓的,被于燃戳几下皮肤说像金鱼。
等他把所有蜡烛都吹灭,于燃在旁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太棒了!成年人的肺活量就是不一样!”
楚眠父母这周末要来容港为他正式举办成人礼,他今天可以专心地跟于燃消磨时光,暂时忘掉考试压力和作业烦恼。
第二个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他们仍坐在天台的长椅上,眺望远方的街道灯火。马路川流不息,噪音却不会传递到他们这里。
于燃看了眼时间,“不回去上课?”
“‘二晚’之前很多人还没吃完饭,老师允许迟到。”
于燃道了声“好”,过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到楚眠面前,然后二话不说跨坐在他腿上,紧紧搂住他脖子。
反正四下无人,楚眠把脸埋进于燃怀里。他们现在用同一瓶洗衣液,身上气味也是一样的,但这并不会减少他们想贴近对方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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