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时急忙喊住她说:“不用了张婶,我们该回家了,明天还要早起去镇上买点东西呢。”
说着他就带着陆择出了张婶家门口,不顾张婶的挽留回家去了。
路上阮惜时跟陆择说:“陆择哥,你应该不介意跟智超玩吧,他虽然有些迟钝,但是对人是真心的,如果可以,你们俩成为朋友那就更好了。”
陆择见阮惜时一心一意为维护朋友的样子,心里也有所感触,他回答阮惜时说:“我不介意,以后你多邀请他来家里玩,我看他好像很喜欢你。”
阮惜时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啦,他是我的朋友,照顾他是应该的。”
陆择轻轻笑了一下:“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讨得别人喜欢啊。”
阮惜时心里微微一动,抬起头问他:“那陆择哥也喜欢我吗?”
陆择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自然地承认喜不喜欢阮惜时,明明阮惜时对他这么好,他觉得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人能像阮惜时这样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了。
喜欢应该是喜欢的吧,但是具体是哪个喜欢,陆择竟然一时无法分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老家村里也有个傻子,大家虽然整天对他指指点点的,但是哪家摆酒的时候,见到他都会给他盛饭盛菜给他吃,不过还是很不希望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_(:з)∠)_
第35章 夏07 [VIP]
那天之后,张婶对张智超的管束就松了一些, 张智超被允许自己出门走走, 他一开始是在张家的地盘兜两圈,后来走到路边, 再后来,就敢自己去球场了。
他去到球场,又听到球场旁边的大仓库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于是好奇地循着声音走过去,双手攀在窗户往里瞅。
只见他的好伙伴阮惜时正站在仓库的黑板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教着底下的孩子念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张智超听不懂这句话, 但是阮惜时念这句诗时声调一抑一扬,朗朗上口,他便也学着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次。
这是《诗经·木瓜》里的名句,阮惜时之所以选者首诗教学生, 是为了让他们学会人际交往。
一节课一个小时,两节课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阮惜时给学生们讲完课文, 回到讲台上时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窗口外傻笑的张智超。阮惜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但外面那么热,一直站在外面可能会中暑, 他便让学生们先朗读几遍课文,自己匆匆忙忙走出去。
阮惜时走到张智超面前, 担忧地问道:“智超,你怎么来了,你阿爸阿妈呢?”
张智超见阮惜时来找他,笑得更开心了,他拍着手说:“我、我自己出来玩,阿爸阿妈、知道的!”
阮惜时看他的鼻子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显然是热的,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进了教室。
张智超知道孩子们在上课,以前他也来围观过,然后被几个孩子私下里警告不要来打扰他们学习,他就不敢进教室门了,所以这会他被阮惜时拉进来,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小声跟阮惜时说:“我、我还是不要进去了。”
阮惜时却安排他到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下,坚决地跟他说:“外面太热了,你坐在这里等我,放学了我带你回家。”
被迫跟张智超同桌的是班上年纪最大的男孩子,十三四岁的年纪,最是调皮叛逆,他见张智超坐他旁边,当下就嫌弃地皱起眉头,阮惜时看到了,就跟他说:“虎子同学,你帮老师照看一下你智超哥哥,不要欺负他,知道吗?”
虎子还是很尊敬阮惜时的,即使心里不愿意跟一个傻子坐在一起,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张智超唯唯诺诺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紧张得脑袋都不敢转一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阮惜时。
他其实还有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中他好像也坐过这个教室,跟着阮惜时和其他一些小伙伴一起,听阮老师讲课,那时候阮老师教他们唐诗,还要求他们背诵,他总是很快就能把古诗背下来,多次被阮老师夸他聪明。
想到这里,他认真地看向黑板上那首《木瓜》,上面的字他不认得几个,读也读不出来,只好失落地撇了撇嘴。
放学之后,阮惜时如约送张智超回家,张智超还对今天早上那首诗耿耿于怀,用结巴的语调磕磕碰碰地问阮惜时:“诗、是什么意思?”
阮惜时跟他关系好,能听懂他大部分时间里说的话,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他是问《木瓜》的意思。他仔细地解释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意思是,你送我一个木瓜,我还给你美玉,象征着人情的往来,而这种往来不是为了互不相欠,而是为了能结交情谊。就好比你小时候送给我一个馍馍,我还给你一个鸡蛋,我们俩都记得彼此的恩惠,然后我们就会变成越来越好的朋友。”
这件事张智超自然记得,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了,这会听阮惜时用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解释诗句,心里得意,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阮惜时把张智超送回张婶家,又受到了张婶的热情招待,张婶非要留他在家里吃饭不可,还说灶已经生火了,正要下菜。
阮惜时连连推辞:“不用麻烦了,张婶,我得回家了,陆择哥也已经做好饭了的,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张婶哎呀道:“那就把陆择喊过来一起吃,左右多一副碗筷的事,你张叔今天买到了猪肺,我熬了猪肺汤呢。”
阮惜时连连说道:“真的不用啦,你们慢慢吃,我回家了,下午还要上课呢。”
张婶还在热情地挽留他,而阮惜时摆摆手,小跑着离开了张智超家。
这会太阳很大,阮惜时晒了一路跑回家,又累又热,他推开门后靠在门背上气喘吁吁,引来了在厨房里做菜的陆择的注意力。
陆择拿着锅铲走出来,看到他汗津津的样子,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带把伞,看把你晒的,快去洗把脸吃饭了。”
阮惜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闻到爆炒蒜苗的香味,便尾随陆择走进厨房,凑到灶前往锅里瞅一眼,乖乖,里面正是阮惜时肖想了好久的腰花。
他发出惊叹声:“陆择哥,你居然买到了猪腰子!”
陆择笑了笑说:“昨天去买肉的时候特意跟猪肉叔说了一声,他一听说是你想吃,今天就给我留着了。”
有的时候陆择闲在家里没事做,会自己出门买肉,只是阮惜时没有想到,陆择会记得他随口提过的事情。
只因阮惜时中午放学回家时,猪肉佬已经把肉卖得差不多,更何况是供应有限的猪腰,阮惜时蹲了好久都等不到腰子,都快把他馋哭了。
因为有了爱吃的菜,阮惜时突然恢复了活力,他在压水井那里快速洗了脸和手,主动帮忙端菜端碗到餐桌。
吃过饭,阮惜时要去洗碗,陆择却拦住他说:“我来洗就好,你趁这段时间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阮惜时怎么好意思让他去洗碗,连声说道:“我去洗就好了,陆择哥你都帮忙做饭了,洗碗怎么能再让你来,那样我多过意不去啊!”
陆择说:“反正我天天闲在家里没事做,洗个碗而已,也不是很累。”
听陆择这么一说,阮惜时突然有些好奇他去上课的时候,陆择在家都会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看电视?做家务?或者睡觉?
那也太无聊了吧,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又想起爷爷刚去世那会,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那段时日别提多难熬了。
想着想着,阮惜时生出一股愧疚感来,他跟陆择说:“陆择哥,周末我带你去镇上买东西吧。”
陆择不解道:“又要买什么东西了吗?”
阮惜时说:“我打算买个篮球给学生们上体育课,不然光是上语文数学也挺无聊的。”
陆择点点头应好。
下午上课就没见张智超了,可能是太阳太大,张婶怕他晒发烧,不给他出来了,阮惜时也放心不少。
其实张智超中午到家后,就缠在张婶身边,一直嘟囔着要找什么东西,张婶炒着菜,被他碍手碍脚的,就问他要找什么。
张智超就给他的阿妈说了阮惜时刚才给他讲的诗句,他说他要给阮惜时送礼物,这样阮惜时就会继续跟他玩了。
张婶没什么文化,所以听到张智超这番深奥的话后,震惊得不行,上一次她听到自己儿子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还是十几年前,他在学校学了唐诗回来念给他们听。现在乍一听到自己儿子无异于常人的发言,又是惊又是喜的,惊喜自己儿子变聪明的同时,心里更加感激阮惜时了。
下午放学,阮惜时惦记着陆择自己一个人在家,叮嘱学生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就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了。他走到家门前,看到门虚掩着,以为是陆择要出门,他打开门进去,只见张智超搬了个凳子坐在天井的阴影处,手里捧着一杯水慢吞吞地喝,而陆择洗了一盘红到发紫的杨梅出来。
坐在天井,是因为天井靠着水井,压水井旁边都是湿漉漉的,坐着阴凉,比起被太阳晒的屋子里不知道舒服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