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仔,时仔你在吗?”
阮惜时只好放下衣服去开门,外面是赵四,他以为赵四有什么急事要找自己,正要开口询问,就被赵四一把抓住手腕。
赵四一副慌乱紧张的样子,抓着阮惜时就要把他带出去,阮惜时不明觉厉地跟着他走了两步,疑惑地问:“怎么了四哥?”
赵四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说道:“看我一急就忘记跟你说了,你妈今天是不是还开那辆大奔来找你啊?”
阮惜时点点头:“怎么了?”
赵四拍着大腿说:“那就是了,我刚从外地运货回来,县道那里出了起车祸,重卡撞了奔驰,撞得挺严重的。我看那辆奔驰有点眼熟,又是从咱们村这个方向走的,就想着跟你说一声,让你确认一下是不是你妈的车。”
阮惜时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有点耳鸣,不然怎么会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呢?
他焦急地抓住赵四的袖子,急切地问道:“那你看到司机了吗?他们伤得严不严重?”
赵四:“哎!我经过那会车祸现场已经被交警包围起来了,听说司机都送去了医院,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难道真的是你妈的车吗,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先确认一下,万一只是同款车,出车祸的不是你妈呢。”
阮惜时经他提醒,这才想起来回屋里找手机给潘瑶打电话,但是打了好几次都无人接听,阮惜时的手脚渐渐发凉,不安充满了他的心房。
陆择见他惊慌失措的,进来问他怎么了,阮惜时拿着手机,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带着哭腔跟陆择说:“我妈好像出意外了。”
陆择闻言也是一惊,急忙扶着他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先冷静一点。”
阮惜时一边哭一边说:“赵四哥说他刚在县道看到一辆奔驰被重卡撞了,我给我妈妈打电话她都没有接,我怕她出事了。”
陆择没想到车祸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的心先是紧张得揪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他安抚了一下阮惜时,让阮惜时先给他爸打电话确认一下。
阮惜时打许立新的电话,也是打了好几遍才打通,之前一直是对方正在通话中的系统提示音,让阮惜时更加不安了。
许立新很快就接了电话,他的语气也很急,甚至还能听到他匆忙的脚步声,他跟阮惜时说:“你妈妈出车祸了,现在在镇医院,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阮惜时从他爸那里得到确切的答复,心里那个不详的想法终于成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陆择见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阮惜时哭着说:“出车祸那个是我妈妈,我妈出事了。”
陆择拍拍他的背,问道:“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阮惜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说:“她在镇医院,陆择哥你快带我去。”
陆择又安抚了一下,带上两人的外套就开摩托车往镇上去了。
一路上阮惜时死死地抱着陆择的腰,风很大,他的哭声听起来断断续续的,陆择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大概就是一些自责的话吧。
阮惜时说:“要是我答应妈妈跟她走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留下来陪我过年,她不留下来,就不会出车祸了。”
摩托车经过车祸现场,阮惜时隔着一段距离看到那辆被撞得走形的奔驰,心都要揪起来了,他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完全不敢想象他妈妈都遭遇了什么不测。
陆择只听到他一阵阵抽气的声音,碍于开车,他只能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宝贝,奔驰的安全设施很好,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阮惜时紧紧地抓着陆择的衣服,偏开头不愿面对惨烈的车祸现场,他怕他再多看两眼,心脏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们一路赶到镇医院,医院里有交警在做记录,阮惜时看到这画面就手脚发软,还是被陆择扶着进去的。
陆择比他清醒理智,上去问了医生车祸的伤者现在在哪里,医生回答说伤者有点严重,他们这个小医院接收不了,已经转去市医院了。
阮惜时只听到了“伤者有点严重”这句话,其他的都化作耳鸣的嗡嗡声,他木木地问道:“从这里去市医院要多久啊?”
陆择知道阮惜时是担心母亲,想早点看到母亲确认她的身体到底要不要紧,可是镇上去市区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何况他们还是坐摩托车……
事到如今陆择也顾不得隐瞒他的身份了,他拿过阮惜时的手机,根据自己强大的记性拨了通电话,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让对方弄辆车过来。
阮惜时也无暇顾及陆择都做了什么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很无力,他没有办法马上去市区看望妈妈,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他失魂落魄地蹲在医院门口,望着路上偶尔开过的车出神。
他无助地问陆择:“我们开摩托车去市里要多久啊……”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不行,开摩托车走那么远的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陆择蹲在他旁边,把他稍微往自己身边揽一揽,安慰他说:“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有办法去市里的。”
归根结底还是镇上的医院太小了,如果它能像市区那些医院一样正规,那潘瑶大可以留在这里观察治疗,阮惜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阮惜时蹲得脚都麻了,脸也被夜风吹得麻木了,他心中满是愧疚,除了蹲在这里,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的良心安一点点,像是自虐赎罪那样。
他期盼着天快点亮,那样就会有去市里的客车,他要坐最早的那班车去市看望妈妈。
陆择陪阮惜时蹲了一小时,然后被两束强光晃到了眼睛,他眯着眼看着那辆车子开进医院,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一个年轻的司机从驾驶座出来,紧张拘束地问道:“是陆总吗,我是来接您的司机小吴。”
陆择点点头,然后扶起失魂落魄的阮惜时,要带他上车。
阮惜时不愿意离开,他要等天亮,然后搭车去市里,他偏执地要继续蹲着,陆择只好哄他说:“乖,我们先上车,上车就能去市医院了。”
听到这话,阮惜时才慢慢回神,犹疑地问:“真的吗?”
陆择点头:“真的,这辆车是我喊来带我们去市医院的。”
阮惜时这才乖乖上车。
车上司机也不多话,只专心地开自己的车,陆择揽着阮惜时坐在后座,阮惜时盯着手机看,他在等他爸爸或者妈妈给他打电话。
可惜一直到市区都没有人打电话过来,估计是情况太紧急,没人顾得上联系他,阮惜时这样想着,就更加不安了。
去到市医院,阮惜时看着那几栋灯火通明的住院楼,顿时一阵头晕目眩,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他第一次觉得井底之蛙是多么可悲,要是他勇敢一点开朗一点,愿意回到现代社会,那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去哪里都不知道了。
陆择倒是比他镇定,让他先给他爸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们在哪栋楼。
许立新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他前脚刚要去镇里,后脚就被通知伤者已经往市区转移了,然后办理各种手续,等待检查结果,中间忙得连给儿子打个电话的世界都没有,还是接到阮惜时的电话才想起来他忘了安慰同样担心的儿子。
陆择拿到定位后,马上就带着阮惜时过去了。潘瑶已经做了检查,现在转移到病房里留院观察,在二十二层的住院部。
夜里在医院走动的人不多,即使这样等电梯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陆择带着阮惜时去搭电梯,熟练地按下几楼,然后关门。
这些都是阮惜时所不懂的事物,他生活在落后贫穷的小山村,和现代社会严重脱节,如果没有陆择,他说不定连怎么上楼都不知道。
电梯缓缓上升,失重感让阮惜时感到不安,他紧紧握着陆择的手,企图从陆择那里得到一些慰藉。
陆择以为他在担心潘瑶,就安慰他说:“你妈妈没事,只是有点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不要太担心了。”
阮惜时慢吞吞地点点头。
住院部很安静,阮惜时莫名感觉到害怕,只好紧紧地跟着陆择,陆择带他找到潘瑶的单人病房,敲门走进去。
潘瑶头上缠着纱布,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躺在床上输液,许立新坐在床边看护她,见他们来了,就招呼他们过去。
阮惜时几乎是一看到潘瑶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他冲过去趴在潘瑶病床上,一边哭一边道歉。
“妈妈,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害您受了伤,都怪我。”
潘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表示没有关系,许立新就帮她说:“你妈没事,身上没有什么大伤,你不用太自责。”
阮惜时都不敢想,要是车祸再严重一点点会是什么样,反正他是再也受不了亲人离世的打击了,他现在只觉得一阵阵后怕,他紧紧地抓着潘瑶的手不松开,不住地说:“妈妈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任性了,我都听您的话,您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