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修云连续弯了六次腰,险些折断了。
紧接着,裴晋便开始介绍与几位叔叔同行的兄弟们。贾修云挨个认识了之后,方同裴晋一同上车,到了裴家老宅。
裴家二老爷的两个儿子裴江和裴温负责安排裴晋和贾修云的住处。院落十分大,正房竟比贾府的荣禧堂还气派几分,前院后院布置气派大方,更有一处小型的园林,花草竹木,顽石假山,潺潺溪水。
裴江和裴温交代完杂事之后,便早早的告辞,以便让二人早些歇息,以解旅途疲乏。
裴晋把正房的好位置让给了修云住,他则去住厢房。
“不好,你才是这的主人,我住厢房就成,这的环境比我家不知好多少倍,苦不了我。”贾修云笑道,也不给裴晋辩驳的机会,直接吩咐人把他的东西搬到厢房去。
裴晋也不强迫他,他愿意尊重修云的决定。
“喂,我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事儿,你的叔叔排行到八了!这不算什么,奇怪在你这些叔叔怎么都亲自去接你。按理说他们才是长辈。”刚才修云貌似没看见六叔,猜他必是在外地或者已经不在了。“还有,你和你堂兄们的名字不大一样,你的是晋,而他们是江、温、河之类的,皆与水有关。”
“我的名字是皇上赐的,与他们自然不同。”裴晋笑了笑,继续解释道,“我原有七位叔叔,六叔走得早,如今剩下六位叔叔了。他们皆是老太爷后扶正的良妾所生,也就是如今府中的老太太,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她。虽说是扶正,她和正妻还有不同,算是侧妻,死后是不能与老太爷合葬的。所以在地位上,他们跟我们大房差很多。”
“呃,侧妻?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你祖母是长公主,也倒在情理之中。”贾修云叹道。如今的裴家大老爷威震全国,裴家大房在京城何等有势力。相较大房而言,扬州的裴家简直是默默无闻。所以说有时候出身就决定了胜负,裴晋这小子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类人。
二人歇息了一阵儿之后,晚饭前去了老太太房中请安。与其说是请安,倒不如说就是打个招呼。老太太年过半百,还要拄着拐杖亲自迎接裴晋到来,每句话说的都是客客气气的。
次日,裴晋便带着贾修云连同裴家众人前往裴家祖坟祭祖。裴家几位老爷早在数月前得了消息便备好了一切,当即召集了百余名法师开道做法,祭拜器具贡品等等数不胜数,十分的奢侈气派。
贾修云暗地里算了算,裴家这一次祭拜少说要过万两银子,也算是挥金如土了。不过裴家祭祀的是公主和驸马,有此待遇也不算稀奇。
祭祀后,回去的路上,裴晋便顺路到了林府,让驱风去送拜帖。岂料车刚停,裴晋便瞧见有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蹲坐在林府门口,似是耍赖不走。
裴晋二话不说下了车,打量跛足道人:“十年前,你可曾去过京城裴家?”
“哎呀,和尚,冤孽找上门来了。”跛足道人向后退了一步,一屁股栽倒在癞头和尚的怀里。二人哎呀呀的大叫,一起躺在了地上。
贾修云可认得这俩人,谁不知道红楼里两个看得透世事的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他赶紧也跳下了车,直奔二人而去。跛足道人见着贾修云,更是惊得张大嘴,明晃晃的露着他嘴巴里的红舌头。
“孽债,孽债啊。”跛足道人大呼,站起身来,“世事纷纷入闪电,轮回滚滚似云飞;今日不知明日事,哪有功夫论是非。”1
跛足道人说罢,便扶着赖头和尚要走。裴晋见状,厉声喊俩人停下。那而人偏越走越快。裴晋火了,高声喝令驱风骑马去追。
林府的人早听见动静报与了林如海,林如海急急忙忙赶来,力邀裴晋和贾修云进府。林如海听说他二人在自己的门口碰见了癞头和尚,也命人去追。
三人进屋坐定后,林如海纳闷的问裴晋:“怎么,裴贤侄和那道人有什么账要算?”
“自然有,我三岁时,得了个小病,总是不好。可巧家里头来了个跛足道人讨茶喝,听说我病了,便妖言惑众,说什么此生不可近身女子的鬼话,母亲倒是尽信他。小侄如今也略懂些易经八卦,倒没听说有什么不近女子的论断。今日我见了他,倒要问一问他当初所言有何凭据。”裴晋火大道,他平生最讨厌被人胁迫做事,可偏偏他打小的命运就被这跛足道人挟制住了。
“哟,你身上所谓的诅咒,就是这道人给你的?”贾修云幸灾乐祸的甩出来一句,心想这一对和尚和道士还真不闲着,赶上前几年一部叫《无极》的电影,里头有个叫满神的神仙,也是没事儿到处预言,忽悠小孩子。如今这神仙真是闲着没事儿做了,下凡来欺负凡人玩,难道这样子会令他们很有优越感?
裴晋无奈地笑了笑,方点头,算是回答了贾修云的问题。
“若抓着了才好。”贾修云恨恨道,搞不好他穿越过来还是那俩人搞出来,正好可以询问询问。
“可巧了,小女三岁时,有个癞头和尚要化她去出家,我与夫人自不肯允他。他便说:‘既舍不得他,只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了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2’当时没理他,事后我琢磨着这其中也有些许的缘故,若真是如他所言,早些请法子破了才好。奈何寻了些许年,不曾见过这和尚的踪影,今日倒是碰见了,亦是晚了。”林如海叹道。
“无稽之谈,何必信他,”裴晋才不信人命是一两个破和尚几句话就能定的,事在人为。人若不作为,就算是富贵命,整日混吃挥霍也会坐吃山空了。
林如海蹙眉道:“倒也不尽然,你小时候确实身子不好,后来从了那和尚所言,瞧瞧如今多么康健。倒是小女,不足之症由来已久,不曾痊愈过。”
“那林姑父何不信那和尚所言,姑且试一试呢。”贾修云建议道。
林如海惊讶的看着他,问他具体的意思。
贾修云解释道:“容侄子说句心里话,若是侄子自小搬来您这里住,这心中难免会忐忑不安,日日小心谨慎,没病也会小心出病来。寄人篱下皆是苦,所谓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林如海更加惊诧了,盯着贾修云许久,方叹口气。男儿尚且如此,黛玉区区弱质女子岂能过得舒坦。这件事确是自己疏忽了,当时自己刚刚丧妻,悲伤欲绝;岳母大人派人催的紧,竟一时间觉得将女儿送去那里会比和自己过要好。如今细细想起来,黛玉从不曾见过贾母,所有亲戚都十分生疏,初到那里必然过得艰难。再说那荣府深宅大院,以她的性子,必会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不见得会好过。
林如海流露出一脸愧疚之色,无以言表。
贾修云见情况不错,继续追击道:“姑父许还不知道呢,今春太太的亲妹妹薛姨妈携子女也来荣府住下了。”
林如海对上贾修云的眸子,心知他此言必有深意。稍稍用脑子一想,林如海便想得十分通透了。金陵薛家他曾有所耳闻,贤侄所言的这一脉如今只剩下寡母带着一双儿女。遇难了,自会想法子找人投靠。荣国府也算是世家大族,而薛姨妈的女儿年纪与宝玉正好相配,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还不是有什么算计。再说论起投靠哥哥还是姐姐,自是哥哥那一脉更亲近些,薛姨妈反倒去了荣府住下,其目的再明显不过。黛玉自小便在荣府里长大,与荣府的兄弟姊妹自会亲厚些,若是他人误以为自家女儿挡了路,保不准会生出些什么矛盾。
这荣国府简直是龙潭虎穴!
林如海不是臆断之人,于是跟贾环旁敲侧击的询问荣府的情况。林如海先问了问薛姨妈独子薛蟠的学识如何。
不等贾修云回答,裴晋先冷嘲热讽了一番。“就是个呆子,没出息,还到处逞强,进京才不过半年,顺天府进去两遭儿了。”
贾修云笑着补充道:“宝姐姐性情倒还不错,为人从容大度,才来不过几月,荣府上下无一不喜欢她的。”
林如海听薛蟠的作为已经够心惊肉跳的,再听说薛宝钗是个有如此心计之人,越加为女儿黛玉担忧。思来想去,林如海觉得这个京城不去也罢。女儿的周全,理该他这个做父亲的保护!
这时,驱风进门来报告:“爷,奴才无能,没追上那二人。也奇了,那道士分明是跛脚,跑的竟比马快,转眼间就消失了。口里头还碎碎念着什么‘莫追,莫追,且传一句话罢,莫小看了风吹树’。”
“风吹树?”林如海疑惑的望向裴晋。
裴晋轻笑了一声,不语。
贾修云嬉笑着跟林如海道:“能有什么深意,无非是大风能刮倒大树的意思,我看他是说命运由自己掌握的意思。”
裴晋了然一笑,敬佩的赞美贾修云:“没想到你倒看得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