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氏急得不行,见走直路不通,改走弯路,和裴晋商量道:“不然我带你先见见她?你见了她,不用我说,便会来求我了。”
裴晋的俊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过了会儿子,他蹙起眉头,转首看着巫氏,乌黑的眼眸宛若无底洞般。
巫氏被儿子冷峻的表情吓了一跳,担心的问他:“看都没看便不喜欢了?”
“母亲难道忘了那道士所言?我身上的诅咒——”
“胡说,哪有什么诅咒!”巫氏脸色略显苍白,原来的好兴致全都没了。她也不管裴晋什么态度了,一口气道:“婚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便回了淑妃,求她做主请皇帝赐婚!”
裴晋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巫氏愤然离去的背影……
第二章 庶子之命
“啊欠!啊欠!啊欠!”贾修云才进了荣府,便连打三个喷嚏,一准是哪个嘴巴欠的又骂他了。贾修云乐呵的提着东西进了小跨院,直奔赵姨娘的屋子。
赵姨娘正坐在炕里做针黹,见着贾环进屋,有点晃了神儿,不知不觉她的儿子竟已经长得这般大了。别人骂他是泥猴子那会子,他才那么高一点,如今个头已经快撵上自己了,而且长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赵姨娘欢喜的下炕,搂贾环入怀。“我的小祖宗,一天没见着你人影!”赵姨娘稀罕够了,两手捧着儿子的小脸蛋端详,哎呀,可真了不得,她的小泥猴子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养大他真不容易,赵姨娘顺势想起四年前儿子那场大病,险些吓破了她的胆她。说来也怪,那病来的急去的也快,许是老天的考验?贾环自那场病以后懂事儿了很多,行事也更加稳重。
赵姨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比那个宝玉差,甚至好过他几倍。只可惜如今荣府里头没有一个睁眼看人的,全都一味的巴结那个宝二爷。赵姨娘相信自己儿子将来肯定有出息,等瞧吧,总有天叫那些人后悔,到时候他们跪地求她都没用。
贾修云将纸包递给小吉祥,小吉祥早闻出纸包里散发的香甜气息,笑着去取碟子,将纸包里的香妃酥规整的放好,端上来。
赵姨娘一瞧是她最爱吃的点心,脸上笑开了花,乐呵的拿起一块夸张的闻了半天,才舍得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好吃!我儿从哪儿弄来的?莫不是老太太赏你的?”
贾修云摇头笑:“儿子哪有那样的福气,这是儿子从月香楼买来的,味道不差吧?”
“甜、香、脆,极品中的极品,味道十分好!”赵姨娘笑眯眯的又拿起一块往贾环嘴边送。
“我不爱吃甜的,姨娘爱吃便都给吃了,东西放久也不好吃。”贾修云淡淡的笑道。
赵姨娘鼻子发酸,哽噎的点点头。什么不爱吃甜的,他儿子最爱吃这东西了,如今他就是不舍得吃,悉数孝敬自己。
“姨娘真是的,吃个点心还能把自己吃哭了。”贾修云掏出自己的帕子,轻柔的为赵姨娘擦拭眼角的泪。“对了,我还有样好东西孝敬您。”
贾修云掏出他买的那支银钗来,递到赵姨娘的手里。赵姨娘惊喜万分,稀罕的摩挲着银钗好久。“好看,好看,快给你姨娘戴上。”待贾环给她戴好之后,赵姨娘便吩咐小吉祥拿铜镜来。
外屋响起脚步声,随即传来熟悉的中年女声:“什么东西这么香?”
贾修云皱眉,听脚步声不止一人,还有个脚步声略显沉重,约莫是贾政也来了。
小吉祥掀起帘子,果然见贾政同王夫人一起进屋。赵姨娘早穿好鞋子整理衣装前去相迎,她一见王夫人便口笨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嘿嘿的陪笑行礼了事。
贾修云规矩的冲贾政、王夫人二人行礼请安,方道:“父亲、母亲怎么来了,若有事,吩咐我和姨娘过去便是。”
“也没什么大事儿,你父亲欲考校你们哥俩的学问,我闲着无事便来瞧瞧,顺便看看赵姨娘,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别客气,告诉我,我叫凤丫头给送来。”王夫人慈祥的笑道。
“烦劳母亲操心了。”贾修云又行一礼,不卑不亢。
王夫人依旧笑着,眼色却有几分暗沉。
贾政板着脸打量贾环,对他的举止还算满意,面色稍稍动容,但说话的口气却仍旧十分的严厉:“你随我出来!”
贾修云知道贾政这是要单独考校他,遂老实的跟在他后头。
王夫人随即坐在炕上,精神焕发的打量屋内的环境,摆设多什么少什么,桌上的点心如何,以及赵姨娘的衣着首饰等等。
小鹊端来热茶,赵姨娘亲自给主母奉茶,憨憨的陪笑。
王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微微蹙眉。茶水的温度倒是正好,只是这茶叶未免太次了些。王夫人将茶碗放到桌上,茶碟的边缘故意碰到点心碟子,一声脆响之后,王夫人目光直直的落在桌上的点心,笑道:“若我眼力没错的话,这是香妃酥?”
“正是,修云从月香楼买给我的,味道不错,太太尝一尝?”赵姨娘说此话的时候很是得意,特别是提到自己儿子孝顺的行径,神采飞扬。
王夫人淡淡的笑了,笑声极小,小到让人觉得她那笑更像是嘲讽。“你头上这支钗挺好看的,做工还算精巧,莫非也是他买给你的?”
“可不就是!”赵姨娘笑得眼角快飞到额头上去。
“你二人说什么呢,如此高兴?”贾政带着贾环回来,瞧见妻子小妾相处融洽,心中十分愉悦,免不得对王夫人高看一眼。王氏不愧是大家闺秀,有正妻雍容大度的做派!
“没说什么,”王夫人见着贾政回来,脸上堆起如花般的笑容,目光扫过他身后的贾环,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问赵姨娘:“刚才你叫他什么,修云?”
“是环儿的小名。”赵姨娘解释,这字儿他儿子可都叫了近四年了,这会子才发现,是不是有点晚了。
“小名?难道他不满意自己原来的名字?老爷,你知道么?”王夫人转头问。
贾政脸色由晴转阴,看着王夫人:“起小名的事她问过我,环儿那场大病着实严重,弄个小名去去晦气也好,此事儿大概有四年了。”贾政言外之意暗指王夫人有些太心粗了,贾环纵然是庶子,可也是他的儿子,她怎能如此轻忽怠慢?
王夫人呵呵笑两声,看着桌上的点心道:“老爷尝一尝这个?环儿这孩子今天孝顺赵姨娘的,据说是跑了大半个京城到月香楼买的;还有赵姨娘头上这支钗,也是他今儿个买回来的。”
贾修云颔首,余光暗观贾政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了,心料不好。一边打心眼里骂王夫人阴损,一边跪地认错。
贾政早听明白了王夫人的暗示:贾环跑能那么远买东西,必是逃学没上课!贾政气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孽子!”
赵姨娘不明所以,她儿子明明办好事儿,何以就被骂了。正欲开口说情,王夫人拉住了她,凌厉的看她一眼。
“老爷功课考校的如何?”王夫人打算再添一把火。
“功课倒还不错,”甚至好过宝玉。贾政考虑到这层,决定还是暂且放过贾环一回,毕竟这孩子也算能读书,要强。
王夫人适时地插嘴:“原是这样,他必是觉得自己功课比过别人了,没什么可学便跑出去的。既是都学会了,也就罢了吧。”
贾政最恨儿子们读书不知道精进,听此话周身都燃起熊熊烈火,此刻他粘哪儿哪儿就能着火。
乱买东西?好一个会说话的王夫人!贾修云嫌恶的蹙眉,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母亲误会我了,我并不是乱买东西,只因今日是姨娘的生日,她十月怀胎受苦生我,我若不报恩,与畜生有何分别?”
“那你就逃学?”贾政仍不解气。
“儿子一早儿已和夫子请假了,因思虑到父亲公务繁忙,便没和您说。此事是儿子思虑不周,行事草率,请父亲责罚。”
赵姨娘见儿子这般,早哭成了泪人儿,都怪她嘴欠,爱显摆,多嘴和王夫人说这些,谁知道她竟有后招啊。
“老爷,您就饶了他,这孩子平日最爱读书学习了,若非我今儿个生日,也不至于叫他费心受罪了,要罚就罚我吧!”赵姨娘说着跪地冲贾政、王夫人二人磕头。
贾政有火发不出,况且贾环此举也算是好意,思虑到今天是赵姨娘的生辰,也便算了。“下不为例!”贾政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他今日本想宿在赵姨娘处,闹了这出事儿,还是叫她们母子好好反省才是。
王夫人跟着贾政也走了,临走前轻蔑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姨娘母子,冷笑一声。
直至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贾修云方扶着赵姨娘起身。庶子这儿身份真憋屈,什么事儿都不能顶撞,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能多转一圈,否则屁大点小事儿都能被那些个‘大人’重罚一通。